更俗 作品

第一百七十章 相候


  拂曉時分,地平線乍現的天光照亮魚鱗狀的暗雲,青濛濛晨光頓時間充塞天地,遠處的山川輪廓也迅速勾勒出來。

  在淠水入淮河處,波浪不斷拍打著天然形成、有如波浪般的沙堤——浮橋有如臥龍般橫亙在渾濁的淮水之上,隨著波浪有節奏的起伏著。

  一座座營壘這時候也被天光勾勒出來,於河口東南方向,沿著一條寬闊的土路呈扇形分佈。

  殿後兵馬都駐紮在這些營寨裡,在過去一個月時間裡,赤扈逾二十萬大軍攜帶不計其數擄掠來的財貨,驅趕數以十萬的牲口以及十數萬青壯男女,從這些營壘環抱的土路,通過浮橋,源源不斷的渡過淮河北上。

  這時候一隊隊民伕正從營寨被驅趕出來,準備運送最後一批劫掠物資渡過淮河,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像蟻群一般,在天地間蠕動著。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就像春雷在大地的深處隱約滾動。

  “靖勝軍異動,靖勝軍異動,正從龍舒河諸營北上!”

  騎士揮鞭抽打胯下的戰馬,似要將汗津津的戰馬最後一絲氣力榨出,但一夜狂奔兩百餘里,再優良的戰馬也是精疲力竭到極點,踩到一個小坑裡就失去平衡,將馬背上的騎士狠狠的摔了出去。

  騎士不顧鼻青臉腫,朝著聞聲趕來的巡兵大叫:

  “速去通稟怯不黑將軍,南人狡詐,壓根就無意求和,靖勝軍已從龍舒河諸營北上,速速戒備!”

  …………

  …………

  楊景臣聞訊,帶著諸將趕到怯不黑的大帳,這時已經有三撥探馬趕來通稟靖勝軍從龍舒水出動的緊急軍情。

  “果如宗王所料,這豎子絕非信義之輩,一定會趁我軍主力北撤之後,如惡狼一般撲咬過來,”

  楊景臣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趟必叫這頭惡狼崩斷大牙而歸。”

  天宣年間,楊景臣率部知守河北重鎮雄州,赤扈南侵,雄州被圍半年而降,後赤扈扶持降臣立偽朝,楊景臣以皇城司提舉公事,與擔任偽朝樞密使的嶽海樓分掌偽朝內外軍政。

  汝潁會戰期間,徐懷率部突襲汴梁,楊景臣率部閉守皇城不出,雖說其部沒有受到重創,但其子楊從宗以及副萬夫拔格卻為徐懷斬殺藏津橋前。

  每念及此事,楊景臣都要從噩夢中驚醒,只恨沒有機會手刃徐懷以報此仇。

  隨著赤扈鐵騎快速在陝西、京東等地推進,甚至橫掃党項也未嘗遇敵手,無需再立偽朝遮遮掩掩,汴梁以及黃河以北的相、懷、衛等州合併新增一兵馬都總管府,楊景臣調為宿州總管。

  楊景臣所部雄州軍,在平燕宗王府麾下乃是戰鬥力較強的降附漢軍,除長子楊從宗為徐懷所斬殺外,其次子楊從裕、幼子楊從同皆武勇過人。

  聽聞靖勝軍昨天入夜前從龍舒河沿岸出動北上,楊景臣他們沒有普通軍將、武吏那麼驚慌,因為他們對此早有預判。

  此番議和,平燕王屠哥不擔心困守壽春的韓時良、葛鈺會搞什麼么蛾子。

  一方面是韓時良、葛鈺乃是南朝潛邸系的核心將帥,而南朝潛邸系此時早已深刻認識到京襄是他們目前所面臨的更為嚴峻的威脅;撤軍求和乃是潛邸系及他們背後的紹隆帝迫切渴望。

  之前鎮南王與平燕王也是基於這點,才主動給潛邸系拋出誘餌,發出信號。

  另一方面則是韓時良、葛鈺所率領的壽春守軍被圍逾一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