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俗 作品

第一百七十三章 勸親

    “萱兒年幼不懂事,有些話說得不中聽,還請九叔公、十一叔公與諸位叔伯不要放心裡去,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點淺陋道理,相信二位叔祖與諸叔伯定然比萱兒更明白的,”</p>



    王家老宅的竹亭裡,王萱坐在案後,輕挽衣袖,皓白素手將茶盅端起,舉到眉間,朝王文衝等王氏長輩頷首示禮,才淺飲一口,說道,</p>



    “漢之名將霍去病曾言:‘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其言、其志,是何其壯哉!萱兒雖是女兒身,卻嚮往之。而此時湖寇未滅,虜兵肆虐中原,山河破碎,二位叔公與諸位叔伯以為袖手旁觀,就能守得住各家田宅?”</p>



    “大侄女說的這個理,我們怎麼可能不懂,但怎麼也不能說我們袖手旁觀啊?”</p>



    一名中年文士尷尬的坐直背脊,不滿的說道,</p>



    “這些日子各家共捐米糧九百餘石、羊豖百餘頭不說,勵鋒堂這次借貸,各家不是早就說好分攤兩千貫嗎?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州縣這幾年種種攤派加徵都重,寨子還要操練壯勇,我們不能給你父親丟臉,哪次敢有半分的偷滑耍奸?哪次不是本本分分的捐錢捐糧?現在不要說沾你父親的光了,很多人家底子都捐空了,這次還願意湊一千貫借貸出來,已經相當不容易了——”</p>



    “各家是都挺不容易的,萱兒也是曉得,但萱兒想問問七伯,各家之苦,與家破人亡從中原輾轉流徒荊湖,衣裳襤褸卻無一席棲身之地的饑民如何?萱兒想問問,各家之苦,與中原累累白骨相比如何?而前些日子捐米糧九百餘石、羊豖百餘頭,已經讓七伯覺得十分為難了啊,但萱兒想問問七伯,與雙柳莊為賊軍所破,男女老幼為賊軍奸|淫屠戮相比,僅僅付出九百餘石米糧、百餘頭羊豖的代價,真的太慘重了嗎?”</p>



    王萱明眸灼灼的盯著中年文士,說道,</p>



    “祖父一生清貧,沒有置下什麼家業,看似也沒有提攜王氏子弟,為宦半生,看似也就給王氏捐了百餘畝族田,以養孤寡,但王氏子弟在州縣,無論是任吏為賈,或兼買田地,真就一點便宜都未得佔嗎?祈業元年之前,王氏在州縣任吏僅七叔公一人,而到天宣年間,王氏子弟在州縣任吏就有七人,甚至都未受祖父流貶唐州影響,更不要說我父親到荊北任職,王氏子弟在州縣及監司任吏者更是多達二十四人。祈業元年之前,以七叔公、九叔公及諸位叔伯為首,王氏一族手腳基本上都被束縛在雙柳莊附近,萱兒翻看戶冊,當時王氏一族當時共擁有水田三千餘畝、貨棧一座、水磨房一座,短短二十年,各家所置田宅早就不侷限於雙柳莊了,各家在漢川、江夏所置田宅,粗粗估算怎麼也要有三五萬畝了嗎?貨棧鋪院沒有二十座,十七八座總歸有了吧?”</p>



    “這,這……”中年文士苦笑問道,“你爹爹是什麼意思嘛,到底要各家認多少,才是個數?”</p>



    “萱兒年幼不懂事,說話輕了重了,就算真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七伯訓斥兩句,萱兒都得受著;而七伯心裡真有什麼委屈也儘可以吐露出來,不用擔心萱兒不體諒。不過,湖寇未除,戎馬倥傯,我爹爹或徐侯真要在百忙之中抽空出來,陪二位叔公及諸位叔伯喝茶張這個口,可未必就有萱兒這麼好的耐心了。”王萱說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