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邊野草 作品

第二百八十七章 風雷之威,過界者死

    赤身坐在池邊,寶相莊嚴,身旁的功德池水,倒映出他此時的模樣。

    身前則擺了十幾張桌子,桌上擺著或白嫩,或蠟黃的肉塊,明顯經過調製,一股詭異的肉香四溢,類似於某種香料。

    地面中央則搭了個小池子,其中大量的粉色血肉在森白的骨渣與雜亂的毛髮中翻騰,仔細看,還能瞧見殘缺的臉皮,或是人體的臟器。

    十數條僧漢隨意地坐於地面,都是手裡捧著海碗飲血,不時抓著桌上的香肉啃噬。

    一個個眼裡只剩眼白,染血的臉上多是芽狀綠印,坦露胸懷,可見身體之上佈滿繁雜的血色紋路。

    赤身滿意地看著身前的景象,這便是獨屬於他的盂佛節會。

    禁肉食,以盂心中之佛,洗滌自身罪過,而他作肉食,以盂自身之佛,省察己躬。

    這個世道,弱小便是最大的罪過,這樣想來,他也無錯。

    經此一役,手下這些合適的炮灰弟子便能成長部分,為不久後的大事貢獻自身力量,也是極好。

    只是就在他心情愉悅之時,一個小沙彌從身後走來,附耳低聲:

    “長老,我去請方丈了,方丈還是言不來,並且......”

    說到最後,卻是模樣有些糾結,欲言又止。

    赤身臉色並未有所波動。

    以那邊的血食之法食肉,即使未曾轉修新法,也能彌補根骨,培育血氣,因此他每年都會邀請方丈師兄,只是其都未答應而已,這次若是應了,反倒奇怪。

    “並且什麼?”他隨意地問道。

    “並且方丈言,佛門清淨之地,以造殺業是為不敬,若是再有下次,他將親自出手清理門戶.....”沙彌聲音越來越低。

    “親自出手清理門戶......”赤身眼睛微眯,輕聲呢喃,“你可與他說過,我是寺外殺生的?”

    沙彌不語。

    赤身卻是明白了。

    他痛苦地閉上眼。

    是因為上一次嗎?

    獸異鳴難,肉山得靈犀別院雲英之助,也只得狼狽掏出淮平,而他則託庇寶光寺內,重傷閉關,想要保住他,普渡和尚,也就是他的那位方丈師兄,必然付出了些許代價。

    他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示意沙彌退下。

    這些時日裡,本就在思考秋收之後,到底應該如何自處,如今倒是幫他下定了決心。

    呼....呼.....

    恰此時,冷風起,帶來蕭瑟之意。

    空地之上白了眼的僧漢依舊在瘋狂食肉,藉以平息體內肉身的躁動,絲毫沒感到赤身心情。

    實際上,這種修行新法失敗的貨色,但身體本能壓下理智時,也確實無法交流。

    “師兄....”

    赤身深吸一口氣,嘆息。

    嗚嗚....嗚嗚.......

    風聲越來越大,不絕於耳。

    一片烏雲恰此時劃過天際,將天上的明月遮了個半。

    踏踏...踏踏...

    這是腳步聲,悶悶的那種腳步聲。

    有人來了。

    赤身臉上惘然之色收斂,抬頭看向院外。

    “圓真?”他皺眉輕聲說道。

    沒人答話。

    烏雲恰好散開,一個全身黑衫,戴著斗笠的高大男子緩緩走進。

    “寶光坊裡寶光寺,聽聞這盂佛節會挺熱鬧,當真熱鬧得可以。”斗笠下傳出一副甕甕的男子聲音。

    “你是?”赤身眯了眯眼,慢慢站起身。

    他沒有問圓真,也就是之前那個小沙彌的下落,對方既然已經出現在這,結局便已註定。

    此時原本正常啃噬香肉的僧漢也停下手中動作,齊刷刷猛然轉頭,惡狠狠看向門口的身影。

    “我是誰?你們不一直都在找我嗎?”黑影男子平靜地說道。

    “今夜,正好如你所願。”

    他並未看那些一臉瘋狂,明顯法力失衡,肉身躁動難抵的僧漢,只是目光注視著功德池旁的赤身。

    “你是殺害萬花,以及...木心之人?”赤身沉默少許,沙啞的聲音問道。

    “萬花?木心?萬花記得,那個小沙彌?木心卻是不記得了……”

    黑衣人緩步走進,接近三米的身材,給人極大的壓迫力。

    “不過姑且都算在我頭上吧。”

    “你是那林末?”赤身突然發聲。

    “嗯?”林末一愣,有些意外,下一刻便知道自己是被詐了。

    轉而斗笠下的表情變得越來越陰沉,看向眼前老和尚的眼神也越來越危險。

    “果然是了。”

    見黑衣人這副表現,赤身確定了。

    他同樣心情很不平靜,雙目睜大,眼珠子仿若要從眼眶中凸出,無數血絲密密麻麻地堆積在眼白之中,呼吸變得急促而粗重。

    常言道,燈下黑,燈下黑,沒想到像他這樣的老江湖依舊著道了!

    想到因為對方,他這一派系數年謀劃付諸流水;

    想到因為對方,他培養種植,馬上即將收穫的弟子果實脫落凋零;

    想到因為對方,他瘋狂下,與玉天衡決裂,最終鬧出大動靜,迫不得已將要離開生活數十年寶光寺……

    原本的淡然與平靜猶如精緻的玉器般瞬間崩裂,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表的怒火與殺心。

    “給我死!”

    赤身再也忍不住,怒聲咆哮。

    原本便如豺狼般惡狠狠注視著林末的十數個僧漢,瞬間便如受到某種指令般,身子開始扭曲顫抖,皮膚一下子崩裂,露出淡綠色猶如樹皮般的裂痕,隨後化作一道道綠影,四肢抓地,向瘋了般向林末撲去。

    這些人原本是寶光寺羅漢堂的精銳武僧,每個都有立命境實力,隨後轉修新法,不過失敗岔道後,被赤身培養成樹獸傀儡。

    一旦引爆體內樹種,雖然會徹底失去理智,但爆發出的實力堪比半步宗師,而悍不畏死的特性,更是難纏到極致。

    幾乎是瞬間,十數道僧漢便撲衝到林末面前,從四面八方將其圍住,身上原本崩裂出的樹皮裂痕開始如種子發芽般撕開皮膚,形成血色的木樁糾纏環繞,猶如蛇蟒般朝四面八方延展。

    最終,以林末為中心,上下八方包住,形成一團由血樁糾結的樹球。

    樹球之上,每一條樹樁的頂端,更是能看見僧漢狂熱扭曲的臉龐。

    肉眼可見,不斷有凸起出現在樹球之上,最後,動靜越發得小。

    赤身站立於原地,手中念珠正在高度轉動。

    “不管你是何人,做錯了事,便要付出代價.....而代價..便是生命。”

    樹獸牢一經使用,這些好用至極的弟子便無法復原,其中威力即使是他也會被困死,這是獨屬於那邊的秘法,真正以身獻祭使出的絕殺。

    原本赤身打算最後一次秋收,逃離淮平時拿來保命,只是林末獨身前來,使得整個事件十分的詭異,生性謹慎的他,不願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