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不吃肉 作品

沉棠幻影

    他說著,將君上給予的搜捕司南和索魂繩交與了顧茫。

    “只要我們將殘魂帶回,燎國想要重新喚醒血魔獸就不會那麼容易。所以這場戰役,大澤城是否能攻下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不能讓燎國先一步把血魔殘魂奪走。你明白了嗎?”

    顧茫將那金光熠熠的索魂繩在腰間束好,拍拍腰側,接過司南:“放心吧,你顧茫哥哥什麼時候任務失敗過。”

    他這個時候還沒有佩上覆面,只穿著挺拔修真的北境軍軍服,束著利落的髮辮。腰間配著金繩、刺刀、面罩,手腕上綁著千機匣,藍黑色邊緣的交領領口高豎著,將鎖奴環盡數遮於那禁慾又嚴謹的衣袍之下。

    此刻瞧去,竟也和多年前出征時一樣的英姿勃發,器宇軒昂。

    墨熄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抬手將他抱在懷裡,低下頭,輕輕親了一下他的發頂:“是。你從來就沒有失敗過。”

    頓了頓,又道:“但是這一次你要記得,無論怎麼樣,你自己的安危都是最重要的。如果有什麼支持不住的,你一定要喚我。”

    他抬手,隔著交疊的軍袍袍領,摩挲著顧茫的脖頸,那一朵他們年輕時曾為了守護對方,彼此落下蓮花咒印的地方。

    墨熄抵著顧茫的額頭,低聲道:“只要你喚我,我便會立刻來到你身邊。記住了嗎?”

    從前的顧茫是墨熄的守護者,他只願意給墨熄以最周全的保護,而從來沒有想要與墨熄分享苦難。所以從前顧茫只會打著哈哈,說“沒事的”,說“你顧茫哥哥最厲害”。但是如今,顧茫眨了眨溫潤的藍眼睛,然後他抬起頭來。

    “好。”他說,“我都記住了。”

    事不宜遲,這一輪修整不過才兩個時辰不到,當暮色四合,殘陽如血時,北境軍令落下——重華髮動了第三次攻城。

    這一輪來得太快了,縱使燎國早有防備,也依然有些手忙腳亂。慕容憐率領的五萬攻伐修士此次作為前鋒與燎君正面相接,而墨熄的軍隊則與大澤城的北面與守軍碰撞廝殺,一時間硝煙蔽日,地上的血比天際的紅霞更為熾烈。

    而在這聲勢浩大的進攻掩護下,包括顧茫在內的十人密探精銳自北面出發,以各自不同的線路疾風般潛入了大澤城的城池深處,向困囿著血魔獸殘魂的那個湖泊掠去。

    大澤湖畔。

    這是一方廣渺無垠的大湖,兩岸群山綿延迤邐,望不到盡頭。此時天色已然十分昏暗了,一縷殘陽橫鋪於湖泊之中,暮天沙雁驚起了三兩隻,嘲哳啼叫著飛向晚霞深處。

    顧茫黑衣勁袍,飛掠至湖畔一座閣樓之巔,負手立在風裡,睥睨著閣樓下的湖光之色。

    他正欲下到湖邊,可誰知就在這時,忽然腦顱抽緊,繼而一陣燒心的疼痛從心臟處爆開,順著脊柱不斷上延——顧茫疼得低低啊了一聲,一下子捂住自己突突跳動的額角。

    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他深吸了幾口氣,過了一會兒,疼痛稍微緩解了,但暈眩卻不減反增。而此刻遠處的廝殺聲震天響起,主部隊那邊正式的攻城完全爆發了。

    顧茫心知時間不能拖久,於是努力眨了眨眼睛,想要儘快恢復視野的清晰。

    可當他抬起頭來,再次望向那茫茫大澤湖時,眼前卻陡生出了一個模糊的幻影。

    顧茫一驚:“沉,沉棠……?”

    幻覺中,他竟彷彿看到沉棠站在湖水中央,身後是洪波湧起,巨浪滔天。風雷湧動,沉棠踏浪而起,白衣獵獵招展。

    那個謫仙般的男人神情肅殺,抬手召出一把七絃古琴,微微抬起下頜:“花破暗,你聽著。你的野心到此為止了,九州大陸也好,重華也罷,都斷不會落到你的手裡——你永遠都得不到你想要的。”

    花破暗……

    花破暗。

    這個三個字就像它蘊含的深意一般,猶如曇花破開濃深的黑暗,在顧茫混沌的腦顱中炸開。顧茫只覺得這個名字像是有某種力量,讓他心裡湧出瘋狂的嗜血殺意。

    “你永遠,都只能是修真學宮裡那個一無所有的弟子。”

    顧茫心底好像有一個聲音在怒喝:你胡說!你胡說!我要撕碎你,等我殺了你——我要什麼沒有?!你憑什麼斷定我的命運,你這個可笑之人……你這個……你這個無能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