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不吃肉 作品

流言(下)

    “餘汙 ”

    墨熄抬手打斷了他的話:“……我什麼時候睡過你侄女了?”

    “你, 你居然還不認!”表叔大怒, 指著墨熄的鼻子道,“好哇,人人都說羲和君是個正人君子,我看你就是個衣冠禽獸!剛睡完你就翻臉不認人, 還要責罰你女人的表叔, 你、你、你簡直就是個白眼狼!”

    他在這兒吼得起勁,旁邊幾個人的神色卻是奼紫嫣紅各有不同。仰慕墨熄的近衛看上去都快氣瘋了,另外兩個散佈流言的人則是瑟瑟發抖,顧茫戴著覆面,完全看不出神色, 不過瞧他姿態倒也還算淡然。

    至於墨熄自己, 他坐在軍帳的椅子上,雙手交疊於膝, 盯著此人瞧了一會兒, 說道:“夢澤於我有恩, 我瞧在她的面子上, 再稱你一聲前輩。前輩, 我不清楚是誰跟你說了這般荒唐的事情, 但我現在告訴你,夢澤十分清白,與我從來無染。”

    “呸!騙鬼呢, 你少在這裡衣冠楚楚地給我裝正經人!”

    墨熄壓著怒火道:“中軍大帳我雖與夢澤獨處, 卻無半點逾越之舉, 你若不信,自可以去問她。”

    “誰跟你說中軍大帳了?”表叔豎著粗眉,神情鄙夷,“你難道還想在中軍大帳裡對我侄女動手動腳?流氓!我說的是晌午的時候!你在你自己營帳裡——哎呦,我都不好意思說你,你自己心裡清楚你都對夢澤做了些什麼!”

    墨熄:“……”

    顧茫:“……”

    見墨熄臉色微變,且不吭聲,表叔便有些得意了,他齜牙冷笑道:“沒說錯吧?這回還狡辯嗎?”

    “羲和君,我在赤翎營中,早聽說你北境軍治軍甚嚴,從不為女色所誤。今日看來也不過是敢做不敢當罷了!唉,只可惜我那傻侄女兒瞎了眼,旁人瞧不上,偏瞧上你這種人面獸心的不軌之徒,還被你玷汙了身子……”

    他仗著自己的年紀地位,話說的越來越刻薄,墨熄面色陰鷙,抿唇不吭,但顧茫卻有些聽不下去了。

    “還沒完了?”

    “你又是什麼東西。”表叔打量他幾遍,翻了個他一個大白眼:“哦,也就一個侍衛,居然來教訓王室宗親,呵呵,真乃天下奇聞吶!”

    說罷喉嚨管裡又冒出一串不陰不陽的冷笑。

    笑還沒笑完呢,就聽得墨熄道:“你說的沒錯。”

    “我晌午時,確與人在帳中私會。”

    眾人皆驚!每一雙眼睛都倏地轉向墨熄。

    那表叔一愣之下,縱聲大笑道:“哈哈哈,瞧瞧!瞧瞧!我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吧?小火球兒,知慕少艾這沒什麼,你也不算違亂什麼軍紀大事兒,只要你——”

    墨熄卻打斷了他的話。

    “侍官。”

    近侍瞧上去都快轉不過磨來了,情緒極其複雜地應了:“在。”

    “記我與人私會之過,參與君上懲處。”

    “……是。”

    墨熄的話還未說完,他靠坐在椅背上,修長十指交疊,接著一字一頓道:“除此之外,再記赤翎營此三人陣前傳謠,一併上參。”

    “?!”那表叔虎目圓睜,“墨熄,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明明已經承認了自己的行徑,卻還說我等造謠,你你你,你憑什麼啊你!”

    墨熄站起來,琉璃珠一般冰冷的眼瞳下睨,冷冷淡淡地看向他。

    “因為那個人,並非夢澤公主。”

    “!!!”

    如果說方才墨熄承認自己與人有私情已是悚然,那麼這句話說出去之後,滿軍帳的氣氛都像是繃斷了弦的弓弩一樣,驟然碎滅了。

    其餘人自是不必說,就連顧茫都睜大了透藍的眼睛,愕然地盯著墨熄看。

    墨熄走到那表叔面前,伸出手,抬起那張肥膩的臉,低聲道:“我真的已經忍你們太久了。”

    “自夢澤救我那一日,近十年,你們日日編造,句句訛傳,今日竟直接傳至我的面前。前輩,我就想問你一句——有意思麼?”

    “……”

    “傳我與夢澤有情,傳我與夢澤有私,你們是覺得只要說的多了,我就真的會娶她為妻,還是因為覺得你們瞭解我勝過我自己?”

    “這麼多年來我敬重夢澤,感恩於她,我人前人後說了無數遍,沒人聽我的,你們聽風就是雨,言之鑿鑿只道我隨時隨刻都準備娶她。”

    墨熄頓了一下:“夢澤若真的嫁入羲和府,到底是對她好,還是對你們好?”

    表叔面色漸漸有些發黃,眼神閃躲道:“羲和君,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問你啊。”墨熄森然道,“一心造勢,甚至不惜汙衊自己侄女的清白,你們這一支慕容旁族為的是什麼你自己心裡很清楚。又何必再來問我。”

    “你……你……”表叔肥厚如豬腸的嘴唇哆嗦半晌,眼珠子四下亂轉。卻也因為心虛而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墨熄直起身子,有些懨懨地閉了一閉眼睛。

    正當他準備結束這場對話時,那表叔卻忽然重新想著了一塊新的立足之處,揚眉急急喝道:“墨熄,你……你你、不用編排別的理由!我看你、你就是個冷血薄情之徒!”

    “……”

    “夢澤自幼與你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誰不知道你原本對她有意?”

    墨熄的鳳眸都睜大了,在這一番爭執裡他有過錯愕,有過厭惡,有過憤怒也有過倦怠,唯獨沒有過茫然。但表叔這一句話幾乎都要把他給震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