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不吃肉 作品

糖甜還是我甜?

    墨熄的眼神黯了一下。

    顧茫又忙道:“哎呀,好了好了,我也不一定那麼快就忘光了不是?你看我每天都在加深自己的記憶,沒準過個一年半載,哦不,是十年二十年,我都還能記得呢?”

    墨熄沒說話,也沒揭穿顧茫的謊言,他只是抬起手,把顧茫的後腦攬過來,彼此額頭相貼。過了一會兒,他捉住顧茫的右手,結著細繭的指腹摩挲著顧茫的食指。

    明明有那麼多情深意切可訴,山盟海誓可談,可羲和君卻只是撫摸著顧茫的手指,低聲道了一句:“怎麼手上都沾著墨了,也不知道去洗一洗。”嘆了口氣,接著說道,“你啊……”

    顧茫笑了:“你是師兄還是我是師兄?你厲害還是我厲害?你怎麼教訓起我來了?”

    “自然是你厲害。”墨熄苦笑道,“我至今也無法想象你是怎麼做到的,明明都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卻還是什麼話也沒有說,跟著周鶴去做了黑魔試煉。”

    “那有什麼辦法,我有我的無奈。你也有你的,君上也有君上的。其實君上做的那些事情,你不要太怨恨他。人在高處,身不由己,說句實話,他若真的心中不存任何善念公正,他完全可以找機會殺了我,但他到底沒有那麼做。”

    墨熄沒有吭聲。

    過了一會兒,他垂下睫毛,而後重新裹住了顧茫的手。

    寬厚的指掌碰到了顧茫戴著的藍寶石扳指。這枚扳指他之前就已經問過顧茫,得知是慕容憐給他的之後,墨熄實在有些不明所以,但當時顧茫的身子骨還很虛弱,他也沒有再多詢探,現在再一次注意到它,墨熄不禁微微皺起眉頭。

    顧茫覺察到了他在看那指環,睫毛不易覺察地顫動了一下。他的這種微妙的神情被墨熄盡收眼底,但是墨熄沒有點破。顧茫曾是慕容憐家裡的人,和慕容憐之間的糾葛長達近二十載,有些事情經過了漫長時光的盤扭,確實是難以一言蔽之的。墨熄也不勉強他,只道:“這枚扳指,要我替你去還給他嗎?還是你想親自去見他。”

    顧茫沒有立刻回答,他展開五指,看著那枚溢彩流光的藍寶石戒指,考慮了一會兒,說道:“我還是想自己去趟望舒府。”

    墨熄沉默須臾,道:“好。”

    顧茫聽他聲音悶悶的,忍不住抬眼笑了:“你不高興啦?”

    “沒。”墨熄頓了一下,“但是要記得戴覆面,披上斗篷。”說到這裡,他的神情有些黯淡,“你知道的,重華許多人都想要為難與你。”

    顧茫道:“我會注意的。”

    屋內的水滴漏慢慢流淌著,時辰已經不早。

    墨熄道:“那我先回書房了,你早些休息。我還有些卷宗要看。要是有什麼事情,你就直接來找我,沒人會攔你。”

    顧茫笑道:“你也別給我太多照顧啦,千萬別忘了我是罪臣身份,在外人面前要收斂一些。”

    墨熄因這一句外人而怦然心跳,陡然心酸,心跳是因為他等了那麼多年,從少年到而立,等到了三十餘歲,才等來一句顧茫真真切切的認可。

    心酸則是因為他們經歷了太多,許多嶄新美好的東西都已經磨破,他們兩個人都像打了補丁的布匹,雖然還完整,卻終究是面目全非了。

    顧茫看出他心情不好,於是逗他:“墨熄。”

    “嗯?”

    顧茫趴在枕頭上,抬頭笑道:“批完卷宗回來我這裡睡吧,別回你自己房間啦。你讓我睡主臥,自己睡廂房,一連那麼多天,傳出去又說我欺負你。”

    墨熄低著頭,抿著唇,不吭聲。

    月光灑下來,照在他的耳緣,透出些薄薄的緋紅。

    墨熄最後低聲說了句:“你還是好好休息。”

    顧茫的笑意便愈發濃深了,他垂著眼睫,從被褥裡伸出手,摸了摸小師弟的臉:“你好乖啊。”

    “……”

    “可惜師兄沒有糖可以賞給你吃。”

    墨熄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俯身,在他唇上輕輕地吻了一下。他自然是不敢吻得太深的,他心中有埋得那麼深的火,而顧茫的氣息會讓火星成為火海。所以墨熄只是親了一下,就坐直了:“我回去了。”

    顧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甜嗎?”

    見墨熄不答話,繼續頗不要臉地追問:“嘿嘿,糖甜還是我甜?”

    “……”墨熄不太擅說什麼情話,把他惹急了惹怒了他還能崩出一些獸性十足的短句,但當他溫柔繾綣的時候,他其實嘴笨得厲害,也老實的厲害。

    所以面對顧茫撩逗他的發問,他不知道該回應什麼,於是只抬起手,伸出兩指,在顧茫的額心中央輕輕點了一下。

    顧茫被點了,趴在床上踹了兩腳被子:“好歹說句話呀你。越長大越悶,悶死你算了。”

    墨熄沉默一會兒,還真的說了一句話。他說的是:“那……晚安。”

    顧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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