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不吃肉 作品

熄妹能喝

    “羲和君,平安喜樂啊。”

    “來來來,喝了這盞酒,祝羲和君來年再建奇功。”

    重華的貴族那麼多,一個一個過來,一人一盞也足夠他喝到眩暈了。墨熄的酒量還算不錯,不像另一位望舒君,慕容憐是直接已經喝醉了,歪靠在座上,咬著菸嘴目光痴痴地啜著浮生若夢。

    但是到了華宴的後半旬,墨熄也有些支撐不住了,偏生還有老士族前來相敬。那些都是鬍子花白的叔伯長輩,墨熄不能不給面子,於是強忍不適,陪他們推杯飲盞。

    英雄席上北境軍的幾位高階軍官遙遙看過來,不由地小聲嘀咕:“他們這是要把後爹灌暈過去啊。”

    還有人幸災樂禍地笑道:“噗,以前羲和君征戰在外,除夕都是在駐地過的,他是老大,誰給他敬酒他都不喝,有一年還頒了禁酒令,現在回了帝都,倒是身不由己啦,哈哈哈,蒼天繞過誰!”

    更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眼冒精光地說:“你們猜,後爹今晚會不會喝醉啊?”

    “哇!那場面一定很精彩!”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後爹喝暈過去的樣子呢,你們說他會不會發酒瘋?”

    “我覺得他會直接昏睡過去!”

    “來啊來啊,不如來賭啊!我賭咱們後爹喝暈了會直接睡過去!”

    “那我賭他喝醉了之後會丟火球砸人!”

    “買大買小,買定離手啦!”

    這群軍痞子不懷好意,灌墨熄酒的老貴族們也並沒有什麼好心。他們雖然和墨熄一樣都是貴族出身,沒有什麼階級矛盾,但是家族仇恨與妒忌心理卻是半寸也不會少。

    試問同樣都是佩藍金帛帶的高貴血統,憑什麼墨熄如今就要比他們的兒子孫子高出那麼一大截?

    這個人明明早死了爹,母親當年還和亡夫兄弟搞在了一起,家族醜聞一件接著一件,墨家本來早該完球了的。可誰知道墨熄這個倔狠性子,竟能把這些悽風苦雨都忍下來,熬到了現在這樣權傾朝野的地步。

    憑什麼?

    更令他們意難平的是,墨熄不但戰功顯赫,人品還極其端正。與他們那些個嬌生慣養的同輩公子簡直是雲泥之別。

    老君上就不用說了,就連新君提起他都是滿口褒讚,貴族家庭出身的公子哥兒們,哪個沒被拎出來羲和君比較過?就連這些老頭老太之間互相攀比兒女,到最後也都會扯到墨熄頭上——

    有人說:“哎呀,我家兒子越長越俊俏了呢。”

    對家就酸道:“呵呵,沒羲和君好看。”

    有人說:“犬子天賦了得啊,十三歲就點爆學宮的測靈之柱了,哈哈哈!”

    對家就酸道:“呵呵,羲和君十歲就爆過了,十根石柱全部燃斷,令郎做得到麼?”

    還有人說:“我家小兒別的不行,但貴在人品清雅,這不朝會上還被君上褒獎呢,我這當爹的也很欣慰啊。”

    對家就酸道:“呵呵呵,比得過羲和君清水芙蓉?”

    真是奇了怪了,這個人又不是神仙,成日介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難道他真的渾身上下沒有半點汙泥,不會犯下一星半點的過錯?

    於是日積月累的,墨熄就成了這些長輩心裡一個解不開的心結,許多人嘴上雖然都是捧著他的,心裡卻一個個巴不得瞧他出些差錯,鬧些醜聞,這樣自家寶貝兒小心肝被打壓多年的苦楚,才能一口氣舒坦地吐出來。

    才能感慨備至且自命不凡地說一句:“嘿嘿,我早說呢,這羲和神君,到底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啊。”

    所以這會兒他們趕著勁兒地給墨熄灌酒,也是這個道理。原本這些老東西也就只是圖個熱鬧,但一來二去的,壞心就上來了。

    老東西們想,人一喝醉就容易做錯事,說錯話,羲和君的大毛病他們現在是攥不到了,但小缺點暴露一些也不錯。

    假清高個什麼嘛。

    幾個老狐狸眼神一對,話都不用說,彼此都是福至心靈心照不宣,開始車輪戰似的給墨熄去敬酒。

    “羲和君,再來一杯,哈哈哈,平步青雲,升官發財!”

    “我可一直在教我小兒,處處都要跟羲和君學著呢,來來!給羲和君滿上!”

    墨熄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若是平輩或晚輩來,他自是可以拒絕,但這些人都和他父親一個年歲,又都捧著張熱氣騰騰的笑臉,於情於理他都沒法兒拒絕。

    一來二去的,鳳眸的眼眶都有些被酒氣燻紅了。

    北境軍的軍痞們在喃喃:“我看後爹再喝兩杯就該倒了。”

    “兩杯?我覺得一杯就夠。”

    “後爹好像真撐不過去了……”

    但墨熄撐著,又喝了整六輪。等第七杯酒推過來的時候,他的臉都青了,近乎是反胃地:“抱歉,秦叔,我——”

    那秦叔小眼晶晶,情深意切道:“熄兒啊,我當年跟你爹可是同袍兄弟,出生入死啊,這杯酒,我敬你父親!你可千萬不能推脫,替他一口悶了!”

    其他人也跟著起鬨道:“喝了喝了!虎父無犬子!”

    “替你爹和他的老友來一盞!”

    到了這份上,墨熄又怎麼會不知道他們這是在輪番灌他,要看他的笑話?但墨熄便是鐵鑄的硬脾氣,不看出他們的心思倒還好,一看出來就愈發不可能服輸。他眼前暈暈乎乎地,盡是咧嘴笑著的肥膩臉龐,一束束兀鷲撲食般的目光。

    他胸腔中一陣血氣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