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不吃肉 作品

我餵你

    那時候年輕氣盛,初生的愛意在心裡長得那麼蓬勃,不畏天,不畏地,甚至情到濃時,也無所謂會有別人掀開帳篷看見。

    墨熄鬆開顧茫的時候,鼻尖還在顧師哥的臉頰上輕輕蹭了一蹭。

    他凝視著顧茫,眼睛很深,映著身下那張燒熱的臉龐,好像要在自己眸中建出世上最固若金湯的囚牢,把這個唯一的倒影永生永世困鎖其中似的。

    墨熄的嗓音有些沙啞,抬手輕輕撫摸著顧茫被他親的溼潤,甚至有些紅腫的嘴唇,充滿磁性的嗓音低聲道:“苦嗎?怎麼我覺得……師兄好甜。”

    顧茫咬牙道:“老子又不是糖!甜個鬼!”

    墨熄望著他的眼睛,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了,睫毛扇動間,幾乎都會觸到對方,墨熄輕聲道:“你要是再鬧著不肯喝藥,鬧到我知道了,那就每回都這麼餵了。這樣你也不能說我站著說話不腰疼。”

    “……”

    “你怕的苦,我和你一起嘗。”

    顧茫翻著白眼道:“我怕苦?呵呵,開玩笑,你顧茫哥哥會怕苦?呵呵呵——”

    回應他的是墨熄在他額前輕輕一碰,然後起身,抬手擦去了他唇角的藥漬。

    顧茫就眯著眼睛看他,看了半晌後,忽然壞笑道:“我發現你這人不是真的正經,你雖然挺悶的。但花樣卻不少。”

    年少的墨熄畢竟臉皮薄,被他這麼一說,雖然仍是強做淡定,但耳根卻有些薄紅了。

    顧茫道:“以後你娶了誰,那也算人姑娘的福分。”

    墨熄猛地轉頭瞪他。

    他那時候想跟顧茫說——不是的,我看中一個人,那一輩子就一定要是這個人,或生或死,或窮或達,我就只追著他的腳步,我就只要他一個。

    你明白嗎?

    但他嘴唇翕動,話不用出口,就明白顧茫會敷衍著回答他些什麼,會教他一些怎樣刺耳的“男人風流是天性”的胡扯道理。

    顧茫不懂,有的人的心是不能碰的,他們從來不會玩,清清冷冷的守著那一抔純澈的感情,他們擁有的私情就只有那麼一點,一輩子,只夠去澆灌一個人。

    顧茫擁有著山川湖泊般充沛情感,他是不會理解的。

    此時此刻,昏暗的廂房裡,墨熄盯著顧茫那雙透藍的眼睛——怎麼筋骨打碎,魂魄抽離,變了那麼多,卻偏偏在這種擾人的破毛病上不肯改。

    墨熄道:“張嘴。”

    顧茫瞪著他,那意思很明顯是在拒絕。

    墨熄捏住他的下巴,不由分說地要給他硬灌下去。

    顧茫初時不肯鬆口,但墨熄是真的損,他直接捂了顧茫的口鼻,讓他呼吸不能,等顧茫漲紅了臉掙扎的時候,再突然把手一鬆,顧茫立刻開口喘氣,而他便捏著人家的下巴,強迫把藥灌進了嘴裡。

    顧茫嗆咳連連,眼都被燻紅了,沙啞道:“為什麼要讓我喝這個!”

    墨熄貝齒一碰,森森道:“因為你有病。”

    “……”

    “以後李微讓你吃藥,你最好老老實實地都喝掉。”墨熄道,“如果再鬧,鬧到要我來餵你,那就硬灌。”

    他說完,瞥見顧茫唇角的藥漬:“自己擦乾淨。”

    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打那之後,顧茫果然乖了很多,畢竟李微灌完他藥之後,還會給他一碗牛乳,或者一顆糖。但墨熄什麼都不給他,強灌還用一種莫名其妙的詭異眼神看著他。

    顧茫不懂這種眼神是什麼意思,只本能地覺得脖子後頭有些發涼。

    如此喝盡了一個療程,在年終尾祭的前三天,墨熄領著顧茫再一次去了姜宅複診。

    姜府的周管家引著他們進了大廳,富貴奢靡的錦繡廳堂內,姜拂黎正和一箇中年男子在說著什麼。那男子穿著紫底術士袍,緣口繡著金邊,代表著他貴族出身的血統。可那男子滿眼疲憊,身形佝僂,卻無一絲意氣風發的權貴模樣。

    男人身邊還跟著一個纖幼柔弱的女娃兒,也是紫衣金邊,她一直默默低著頭不說話,手裡握著一隻小竹蜻蜓,看起來乖巧又可愛。

    墨熄第一眼看到這個狼狽的貴族時,並沒有想起他是誰,不過等瞧見這個小小的丫頭,墨熄便反應過來了——

    這是長豐君和他那個患了狂心症的女兒。

    他們走進來的時候,長豐君正揩著眼角的淚,磕磕巴巴地和姜拂黎道謝,姜拂黎與他說:“你先回府去吧,令嬡暫住姜某這裡,姜某收了錢,自然會好好照料。你不必擔心。”

    “真的是……真的是勞煩姜藥師了,再過三日就是尾祭了,我不在帝都,若留蘭兒一個人在家裡,我是怎麼也放心不下的……”

    “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你又沒賒賬,又沒欠我,有什麼好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