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不吃肉 作品

你陪我

    “餘汙 ”

    恨我, 會讓你很疼嗎?

    “……”

    說者無心, 聽者有意,墨熄驀地閉上眼睛,只覺得肺腑都被一把無形的刀刺穿了,熱血流的滿腔都是。一地斑斕。

    顧茫自從回到重華來, 見到的無非都是一張張仇恨、怒罵、刁難的臉, 他還從沒見過像墨熄這樣的神情,忙道:“那我不要你當我主上了,你別不開心。”

    “……”

    “不要恨我,你不恨我的話,會不會就不疼了?”

    湖面的水吹開細細的觳紋, 那些破碎的燈影就像繁星閃爍。

    “……太遲了。”

    很久之後, 墨熄才沙啞地回答他:“顧茫,總有一天, 你是會死在我手裡的。……你我註定不是一路人, 我發過誓的。”

    他轉過頭, 那張英俊的臉在搖曳的燈籠紅光裡顯得那樣模糊不清。

    “而且我也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人。是師兄從一開始, 就看錯了我。”

    顧茫聽了他的話, 兩口把最後一點包子啃掉, 然後伸手在自己身上摸著。

    墨熄看他這莫名之舉,問道:“做什麼?”

    顧茫把自己的衣襟摸了一遍,然後抬頭道:“乾的。”說罷又拉著墨熄的手, 想讓墨熄也摸一摸, 墨熄自然不從, 一把甩開他的手,皺眉道:“你胡鬧什麼?”

    “奇怪。我明明是乾的,你為什麼叫我溼胸?”

    墨熄:“……”

    其實墨熄說的沒錯,他並不是什麼十全十美的好人,他的狼子野心,他的莽撞衝動,他的猶豫與失控,這些顧茫都曾親眼見過。不但見過,而且還都包容過。

    但現在顧茫已將他們兩人的過往埋葬,只有他孤零零地站在這片圍城裡,因為無法自拔而心生怨懟。

    “那你為什麼非要恨我呢?”

    “……因為從前,我在你身上犯過很多錯事。”那天回去的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時,墨熄這樣對顧茫說,“錯的離譜。”

    可當顧茫問他是什麼錯的時候,他卻又不吭聲了。

    其實他並沒有像自己說的那樣,做過“很多”錯事。事關顧茫,他真正覺得自己做錯的,其實只有一件。

    那就是愛上了顧茫。

    這件事簡直罪不容誅,但他卻重複錯了很多遍,就像一個無可救藥的傻子,一邊怒氣衝衝地提醒自己絕不能再犯,一邊卻在一棵樹上吊死了無數次。

    那天晚上,墨熄躺在床上枯瞪著深色回紋幔帳想,為什麼不乾脆一刀把顧茫殺了?為什麼不快刀斬亂麻一了白了?自己現在這樣,到底圖的是什麼呢?

    後來他想明白了,他希望顧茫能回想起往事,或許不僅僅是想讓顧茫能夠給當年的叛變一個答案,也不僅僅是想聽顧茫後悔看顧茫流淚。

    他大概還想讓顧茫來質問自己,質問自己一些只有他們倆知道的秘密。朝他怒叱,向他怒吼,哪怕他們血相見肉相搏再奪個你死我活。

    總好過如今他只有一個人的肩膀,卻要扛起兩個人的回憶。

    “顧茫。”在這寂寂無人的幕帳裡,一聲嘆息微不可聞,“終究還是你比我更狠。”

    就這樣過了一段日子,墨熄處處留心,卻從未見過顧茫有任何偽裝的痕跡,希望便愈發渺茫。他逐漸地有些心灰意冷,也就對顧茫愈發地厭煩。

    “從前是顧茫一出現,主上就盯著看。如今是顧茫一出現,主上就自個兒把臉轉開了。”狗腿李微如是總結道,“主上很焦躁啊。”

    不用他說,整個羲和府都感受到墨熄的焦躁了。

    都說壓抑使人變態,墨熄的怨氣壓抑久了,對顧茫的苛責也就漸漸地變態起來——

    “你吃飯為什麼非得用手抓。”

    “洗衣服你不會,那穿衣服你怎麼會的?”

    “李微教了你三次蓮藕粥的煮法了,鹽罐子和糖罐子還是分不清楚,你是眼睛瞎了還是舌頭壞了?”

    堆給顧茫做的雜事越來越多,要求卻越來越高。

    墨熄越覺得顧茫恢復神識無望,對他的躁鬱就愈發地熾盛。到最後連從前貼身服侍墨熄的那幾位小僕都覺得匪夷所思。

    “主上雖然平時總板著臉,但對我們從來都不會無緣無故地發火,更不會故意刁難我們……可他對顧茫……”

    “唉,看來他是真的很討厭顧茫了。”

    再一段日子之後,墨熄的這些小僕已經全部閒的無所事事,不因為別的,只因為他們那位性格扭曲的羲和君已經把所有貼身的事情全都堆給了顧茫去做。

    不得不說,顧茫其實很聰明。

    他雖然神識遭到過一次破壞,但是能力卻沒怎麼折損,一個月之後他已經能把李微教給他的所有事務都打理得井井有條,並且體力好,速度快,一個人幹十個人的活兒也不抱怨,甚至從來沒有說過一個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