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不吃肉 作品

奈何生變

    李清淺和紅芍就這樣一路走,一路做著自己想做的善事,一起修習劍法。

    幻境中,紅芍騎在樹上狂搖果子,李清淺站在樹下又是頭疼,又是寵溺地看著她,可如此風平浪靜的日子卻並不是長久的。墨熄已知這倆人的結局,所以再回頭去看,只覺得那些燦然笑容都像一場鏡花水月。

    這個女孩會離開李清淺,然後李清淺會成名,會死亡,最後化為怨戾劍靈。

    而這一切,到底是因為發生了什麼?

    隨著幻境的不斷變化,謎層逐漸如風沙漸去,露出沙泥下蒼白赤露的真相。

    轉折的開始是在春末的某一天,紅芍病了。

    那時他們剛好路過燎國附近的一個村鎮,燎國所處的地域魔氣很重,春夏更迭時節,村內魔瘴最是濃深。紅芍不慎染了邪瘴,重病臥床不起,人也迅速地消瘦憔悴下去。

    李清淺四處求醫,可醫治這種瘴氣鬱病的藥劑極為昂貴,連尋常人家都無法負擔,更何況是李清淺這樣的寒士?他一次次地被拒之門外,藥修們衝他沒好氣地呼呼喝喝:“想治病先拿錢啊,每天得這種病的人得有多少,要是全都像你這樣想行個方便,草藥哪裡夠用?”

    墨熄知道那些藥修態度雖差,可言語卻非虛。

    這種瘴疫的療藥確實十分緊缺,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緊縮辦法。比如在重華,就只有貴族才能購買,當年顧茫正是為了一個村鎮的窮苦百姓,才冒充慕容憐的名字,去御藥館買的藥。

    燎國稍微寬一些,不看血統,但是看錢。

    李清淺沒錢。

    他坐在紅芍病榻邊,紅芍已經像一朵枯落打霜的花,沒什麼力氣像往常一樣跳嚷了,只眯著紅腫的眼睛看著他,嘴唇微微翕動著。

    李清淺低聲問:“你想說什麼?”

    紅芍又動了動嘴。

    李清淺於是附耳過去。過了一會兒,他聽清了她的話。她笑著說——

    “嘿嘿,現在我吃得少,可以給大哥省點錢啦……”

    李清淺那天等她睡著後,走出小茅屋,蹲在臺階上發了會兒呆,忽然就再忍不住,佝僂蜷縮著哭了出來。他不敢哭得太大聲,一來男子漢大丈夫不像話,二來他也怕吵醒好不容易入睡的紅芍。

    他想,怎麼辦?

    他該怎麼辦?

    他並沒有紅芍說的那麼厲害,他並沒有成為當年那個青衣修士,他連身邊陪伴著的一個小小的丫頭都護不住,那麼多年,除卻抱負空談,竟仍是一無所有。

    墨熄看得心中不忍,卻也知事實如此,不可改變。

    幻境的場景還在不斷地變幻著。年輕的李清淺茫然無助地走在燎國熱鬧非凡的集市上,他已當盡了身上最後一點能當的東西,給紅芍換了七帖藥,拖延著時日。

    如今屋中只剩最後一帖了,今日過後,又當如何?

    “來來!都看仔細了!要求硬得很!別想著矇混過關!”

    鬧市一角,忽傳來鑼鼓喧天。從前紅芍最愛看這種熱鬧,每到一處,總拖著他湊過去張望。大抵是心神恍惚,習慣地就那麼走過去,彷彿紅芍還嘰嘰喳喳地拽著他的衣袖跳上跳下,著急嚷著看不到啊,都擋住啦。

    李清淺發了一會兒怔,回過神來,正打算走,卻聽得人群裡的嚷聲。

    “真給這麼多錢啊!?”

    “國師也太豪邁了吧,天啊,真讓人羨慕。”

    “錢”這個字,從前對李清淺而言不過是耳旁風,如今聽到,卻像被針尖刺著似的,猛地回頭,眼睛發亮地去看。

    高臺上,一個燎國高階修士正來回走動著,敲著鑼鼓引人注意。在他身後,有一張足有三人高的絹帛畫像,像上的是個俏麗美豔的女人,眼尾一顆淚痣。如此瞧上去,竟與紅芍有七分相似。

    李清淺微驚,這時就聽得那個燎國修士重複嚷道:“國師夜觀天象,凡類此面目的女子,今年有旺國之相!附和條件者,皆可送入宮中!”

    鏘鏘又敲兩下,接著嚷。

    “若有選中,女孩兒為王宮聖女,家中賞金貝幣一千枚。”

    “此事聽憑自願,有意者請往後驗視姿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