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不吃肉 作品

郎妾有情

    李清淺笑道:“紅芍自是十分了得的。”

    ——原來,紅芍是一位姑娘的名字。

    紅芍不依不饒:“這句上次就誇過啦,換一句?”

    李清淺無奈笑道:“那……你最是聰慧?”

    “上上次就是這句,你再想想!”

    說罷作天作地,賭氣般偏過臉來。

    墨熄這才看清了她的面容,但見這位姑娘約摸十七八歲,膚若芙蕖,柳葉細眉,眼尾一點淚痣。墨熄對女性容貌一貫不太有辨識之力,只瞧著她很是眼熟,過了良久才意識到,這個姑娘長得和那些失蹤的女人總有幾分相似。

    或許應該說,那些失蹤的女人都有點像她的碎片,有的是鼻子像,有的是嘴唇像,還有的是那顆眼尾的黑痣像。

    李清淺收起佩劍,抬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想不出,不想了。”說罷轉身回屋裡去。

    “你你你!你就是不用心!!”紅芍追著他,又跳又嚷地,聒噪得厲害,大叫道,“啊!!李大哥朝三暮四!越來越不疼我啦!!”

    驚得滿地蘆花雞跑,院中一隻小黃狗跟著汪汪直吠,也不知道是在為她助威還是跟她爭嗓門。

    “……”

    墨熄一向不太受得了女人,夢澤那種沉和的還好,紅芍這樣的姑娘簡直能排進他的人生十大噩夢中去。

    但瞧起來,李清淺卻覺得她很好,言語間並沒有任何不耐煩的意思。

    再往下看,墨熄大致清楚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原來,這個紅芍是李清淺遊歷扶義時撿來的一個逃荒的小姑娘。認識她的時候,他十八歲,她十五歲。一起走南闖北三年半,如今已是親暱不可分的一雙人。

    只是李清淺和紅芍都毫無談愛的經歷,李清淺自是不用說了,紅芍看起來雖然吵嚷,其實也是個純的不得了的姑娘,告白藏在心底從不敢出口。所以雖然他們之間的感情,旁人都看得出來,但這倆人卻都傻傻地,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跟對方說破。

    最絕的是有一次紅芍喝多了點酒,趴在桌上抬起眼,呆愣愣地望著燭光下看書的李清淺,看著李清淺擱在書卷邊的手,忽然就忍不住,悄悄湊過去一點,再湊過去一點,忽地心血上湧,鼓足勇氣握住。

    李清淺吃了一驚,一時說不出話來,睜大眼睛看著她。但見紅芍面頰酡紅,嘿嘿傻笑著,望著他的眼睛裡滿是星辰燦爛。

    “大哥……”

    照理說郎情妾意,好容易兩人中有一個鼓足勇氣捅破了窗戶紙,那應當就能互通心意了。

    可紅芍望著李清淺那張清俊儒雅的臉,忽然就怯了。

    她想,她真的配的上他嗎?

    早在三年前,當他走到凍餓交迫的自己面前,向一個髒兮兮渾身還生著疥瘡的小女孩伸出手時,他就成了她的哥哥她的天神她的情郎。

    在她眼裡,李大哥什麼都好,長得好,心腸好,法術好,聲音也好聽。

    除了沒錢,處處都是天下第一。

    再低頭看看自己,雖然相貌還算過得去,但到底是個大字不識的傻丫頭,又蠢又笨,吃得還多,一頓飯能吃她李大哥的兩倍,嗓門又大,像個鐺鐺亂敲的鑼鼓。

    這隻小鑼鼓越想越悲涼,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居然就在這緊要關頭又癟了下去。

    勇氣沒了,手卻還牽著。

    那總該找個合適的藉口吧?總不能說抱歉大哥,我以為你的手是茶杯,拿錯了。

    於是紅芍真的編了個爛到家的藉口,就連墨熄都無法騙過的藉口——她笑吟吟地說:“你跟我玩比手勁嘛!”

    李清淺:“……”

    “玩嘛玩嘛!我們來比比誰的力氣大!”

    李清淺大概也覺得自己會錯了意,耳根微微有些紅,他把手從她掌心中抽出來,垂下睫簾,隨即無奈道:“昨天不是才剛比過誰聰明?”

    “對呀,所以今天比力氣大嘛。”

    李清淺勉強笑了笑:“這又是你忽然想到的什麼奇怪念頭?每天都比?那明天又想比什麼?”

    “明天比比誰英俊!”紅芍說著,忽然跳起來搶過李清淺書邊擱著的筆,在自己唇上添了兩筆鬍子,“大哥你看,就像這樣!”

    李清淺看著她明眸顧盼,裝模作樣捻著鬍鬚的機靈樣子,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心溫。

    他也是歡喜她的,只是就像她嫌自己又蠢又笨吃得多,李清淺則嫌自己又悶又呆賺的少,所以他心裡總覺得,像紅芍這般靈巧又好看的姑娘,是不該一直跟著自己吃苦的。

    其實當初紅芍非得黏在他身後跟著他的時候,他就頗為無奈地跟她說過:“姑娘,我救你只是因為我剛巧見著你倒在路邊,病得很重。並不是想要你報答什麼……”

    紅芍嗓門大得像鑼鼓,個頭卻嬌小,李清淺一走快,她就得踩著小破鞋跌跌撞撞地追著跑,邊跑邊急著解釋:“大哥哥,大哥哥,我知道,我知道的!你不要我報答,但是我自己想報答——”

    “你留在醫館裡吧,我不是都跟大夫說過了嗎?她願意收你當個小徒,你要真想報答我,那就跟著她好好學,以後也能治病救人,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