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石 作品

第四十六章

    “你要想待在這,就待著吧。”楊煊把浴巾晾到陽臺上,又從衣櫃裡翻出一件t恤穿上,“坐啊,站著幹什麼。”

    聽他這樣說,湯君赫朝一旁走了兩步,坐到了楊煊的床邊。他的頭髮還沒幹透,看上去有些亂,像是經歷了一通毫不留情地蹂躪,不難想見剛剛他在自己房間時經歷了怎樣煩躁的情緒。

    額頭上那塊新結的痂在亂糟糟的頭髮下若隱若現,楊煊朝他走過去,不知出於什麼心情,伸手把他的額髮抹上去,低頭看了看那塊指甲蓋大小的痂。那塊疤原本只是小指甲蓋大小,現在卻變得面積更大了一些。

    湯君赫微仰著下巴,抬眼看著他問:“哥,你是不是怕我留疤啊?”

    楊煊的目光從他的額角移到他的眼睛上。

    湯君赫接著說:“那次在醫院裡,你就問醫生會不會留疤。”

    楊煊鬆開他的額髮,平淡地說:“留疤總不是什麼好事。”

    “我覺得挺好的,”湯君赫看著他說,“起碼說明,我們是有過關係的。”

    楊煊沉默了片刻,突然出聲問:“你每天過來,你媽要是知道了怎麼辦?”這話自然是明知故問,湯君赫每天都會在湯小年睡下以後才輕手輕腳地過來,敲門的聲音也是極盡謹慎,就是怕驚醒湯小年。

    湯君赫的眼睛中閃過一絲怔愣,隨即收回了微仰的下頜,小聲道:“她不會知道的。”

    聞言,楊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剛想轉身繞過他走到床的另一邊,沒想到湯君赫忽然伸出胳膊將他抱住了。他的頭抵在自己的身上,楊煊下意識低頭看他,看到他有些凌亂的黑髮貼在自己的白t恤上,那一瞬間,他腦中出現的第一個反應並不是伸手把他推開,而是想揉揉他的頭髮。

    “哥,怎麼辦啊……”湯君赫低低地說。

    面對著示弱的弟弟,楊煊下意識在腦中搜尋答案,但一時竟不知怎麼回答他,說“沒事”?“都會過去的”?還是“別想那麼多”?

    好像都不太合適。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件事情會一直存在,每天存在,是過不去的,它甚至不是一道坎,而是一段路。

    怎麼辦?楊煊也想這樣問,他伸出手,放到湯君赫的後腦處,只是靜靜地放著,沒什麼動作。

    過了一會兒,湯君赫的情緒平靜下來,自己鬆開了楊煊,然後站起來給他讓位置。

    “你坐這裡吧,我去陽臺。”楊煊俯身從一邊拿起了那本沒看完的書,轉身把陽臺的燈摁亮,坐在了那個單人沙發上。

    跟往常一樣,兩個人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等到快11點,楊煊抬頭看了看湯君赫——以往這個時候,他都會主動起身回自己房間,但今天卻一直沒什麼動靜。

    抬頭一看,湯君赫已經靠著抱枕睡著了。

    他睡著的時候,臉上顯出一種無憂無慮的安寧神情。不知為什麼,楊煊看著他弟弟,忽然覺得可以對他好一點。

    或許湯君赫和湯小年是可以分別看待的,他的想法在這一瞬間發生了前所未有的改變,討厭湯小年並不意味著他要討厭他弟弟。恰恰相反,他對湯君赫越好,越能夠掌控他,就越是可能讓湯小年自嘗報應,不是嗎?——這簡直和正比例函數一樣自成規律。

    何況,對他弟弟好又不是什麼難事,他甚至都不用刻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