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高高瘦瘦的少年人,眼尾生了顆小痣,黑衣上繡有玄虛劍派的雲紋,模樣十分漂亮。”



    女子與青年對視一眼:“他應該是一個人行動,身手很厲害。我們兩人出逃之時,那少年仍在與龍血樹纏鬥,只可惜……寡不敵眾身受重傷,如今大概已經精疲力竭,難有還手之力。”



    “不會吧。”



    賀知洲把許曳從地上扶起來,給他遞了張手帕拭去嘴角血跡,聞言愣了愣:“穿黑衣服的……難道是裴寂?”



    不對,不應該是他。



    寧寧下意識咬緊唇,今夜的小重山本應該風平浪靜,裴寂更不會出任何意外。



    在原著裡,身為主角的他從沒遇見過任何危及性命的險境,像所有升級逆襲文一樣,每每都能輕鬆化險為夷,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精疲力竭、身受重傷,還是在這種原著從未提起的情節裡。



    “各位還是趕快逃離此地吧。這片林子邪門得很,不宜久留。”



    青年一把拉過女人手腕,心有餘悸地看一眼身後血海般的樹林:“我們二人先行告辭,保重。”



    “保重!”



    賀知洲順口道了別,鬼鬼祟祟湊到寧寧跟前,滿眼好奇:“這段是什麼劇情?你看過原著,能劇透一下不?咱們應該不會有事吧?”



    這是最奇怪的地方。



    無論是裴寂的苦戰還是古木林海的異變,原著都隻字未提。她嘗試了在腦海裡呼叫系統,卻沒有得到任何答覆。



    寧寧看一眼被偷襲後疼得幾乎無法動彈的許曳,又望一望滿臉懵的賀知洲,輕輕吸了口氣:“你先帶許曳御劍離開,我要進去看看。”



    現在的局勢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如果不進去一探究竟,寧寧實在放心不下。



    女修口中遇險的少年應該就是裴寂。



    如果這是原著裡省略跳過的情節,那她身懷惡毒女配光環,不管進入林海深處怎樣作死,應該都不會就此英勇就義;



    如果現在的發展超出了原本的劇情……



    裴寂生死未卜,身邊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作為師姐,她同樣應該嘗試去救他。



    不管怎樣,都有一份同門的情誼在。



    更何況往更深一點的層面想,萬一男主角折在這兒,她的作死任務自然也就中道崩殂。



    連執行任務的前提都不復存在,到時候她沒有了利用價值,系統肯定不會繼續留著,同樣死路一條。



    寧寧不想讓賀知洲擔心,見他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輕笑著安慰:“我的任務又來啦。一切按照原著走,我不會有事,你們先走吧。”



    “哦哦!那你加油!”



    賀知洲瞭然地笑,點了點頭:“我和許曳在之前烤魚的地方等你,要早點回來啊!”



    寧寧握緊手裡的星痕劍,指節微微泛白:“……嗯。”



    *



    “你都這樣了,還想御劍飛行?”



    賀知洲拒絕了許曳試圖載人航空航天的計劃,望著對方的眼睛義正言辭:“雖然我膽子小,但為了朋友,恐高症算什麼?許曳,你身上的傷才是最重要的,這種時候就不用你費心了。”



    他神情嚴肅,頭一回表現出了認真可靠的模樣。



    許曳被巨藤甩得五臟六腑差點錯位,疼得快要動不了,聽見他的這一番話,咬著牙扯出一個微笑。



    看來在關鍵時候,這人還算可靠。



    於是賀知洲在前,等許曳踏上飛劍,便搖搖晃晃地開始啟動。



    一邊是詭異至極、隨時能把人送上西天的藤蔓,一邊是有驚無險、頂多造成點心靈傷害的御劍飛行,賀知洲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他雖然不熟練,但對於御劍的大致步驟還是牢記在心。這會兒白虹劍顫顫巍巍如同七八十歲的老大爺,抖了好一陣子,終於往前挪了一點。



    然後又是一點點。



    太不容易了。



    他要讓劍飛起來,簡直跟中華民族站起來一樣心酸。



    “我做到了!許曳,我做到了!”



    賀知洲兩眼淚汪汪:“離合器踩到底,油門準備!加速超車,86贏了,86是真正的秋名山車神!”



    許曳大概疼得厲害,沒搭理他。



    賀知洲的小飛劍像個破三輪,慢悠悠地往前晃,晃悠了好一會兒,忽然聽見耳邊傳來一陣笑。



    一轉眼,是個踏著拂塵的符修。



    賀知洲看他笑得厲害,忍不住好奇問:“朋友,你笑什麼呢?”



    “嗯?你問我?”



    那人笑得肩膀發抖,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那邊有個人,大概本來是和朋友一起御器飛行,結果被咕嚕一下直接甩了下來,一邊跑一邊喊一邊追,但他那朋友壓根沒聽見,搖搖晃晃就跑了。那人的表情——哈哈哈真是太絕了,心酸至極,想一次笑一次!”



    賀知洲腦補了一下那時的場景,也跟著哈哈笑:“那人不是最搞笑的,他朋友才最好笑!那蠢蛋估計還以為他在後面待著,兄弟情深呢。”



    吸了口氣,接著又道:“你說,他會不會傻不拉幾地對著空氣講話,壓根不知道身後沒人了哈哈哈!”



    符修笑得直抽抽:“得多倒黴才撞見這種朋友啊!那傻子剛剛估計已經飛沒影兒了吧!還對著空氣講話,他腦子進錘子了哈哈哈!”



    這樣一想,是挺倒黴的。



    賀知洲撓撓頭:“唉,許曳,我覺得被甩的那人挺可憐,要不咱們把他也順便捎一捎,怎麼——”



    他恐高不敢回頭,只能稍稍偏轉一點點腦袋,向身後的許曳搭話。然而話說了一半,忽然聽見那符修乾巴巴的、帶了點驚恐的聲音。



    “道友,你背後沒人啊。在跟誰說話呢?”



    天-雷-暴-擊。



    賀知洲:“……”



    符修:“……”



    兩兩相望,不需要言語,便同時明白了什麼。



    空氣裡快活的氛圍戛然而止,飛行中的兩人同時陷入尷尬。



    賀知洲心裡咯噔一下。



    賀知洲面無表情地回頭。



    只見他身後只有自己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的白衫,哪裡剩下別人的半點影子。



    身旁的符修止了笑輕咳一聲,把視線幽幽望向別處,加速迅速飛走。



    若無其事地離開,是他給予賀知洲最後的溫柔。



    天上下起了濛濛小雨,可賀知洲卻覺得,今天的雨,比依萍去找她爸要錢那天更大,比楚雨蕁和慕容雲海分手那天還要痛徹心扉。



    他本以為劇情是朋友一生一起走,兄弟雙雙把家還。



    萬萬沒想到,卻是他一路向北,離開有許曳的季節。



    而在遙遠的山頭上,一道孤零零的身影搖搖晃晃。許曳被雨水糊了滿臉,表情已經看不清晰。



    眼睛裡,閃著比死魚更詭異的光。



    一滴透明液體,從賀知洲眼角劃過。



    賀知洲:“曳啊——!”



    作者有話要說:  賀知洲:笑死,許曳肉。感謝在2020-06-13 17:59:12~2020-06-14 17:48: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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