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 110 章

    茭白的意識醒了, 身體還在手術檯上縫縫補補。

    這次他的靈魂沒有出來,也感覺不到痛。他在跟小助手交流,小助手拒不透露外界的情況, 那他只能問了別的,這一問, 炸了。

    去年茭白要換服務器,小助手說需要積分, 那時候他的積分是0,後來他就把這茬給忘在了腦後。

    現在茭白冷不丁想起來了,一問才知道, 一個好友進組, 玩家就會獲得一百萬積分。四個, 四百萬積分。他一直沒用。

    這小助手真是,他不問就不說!

    茭白要換一個順滑的服務器, 被告知積分……不夠。

    不夠?!!!

    茭白人都傻了,在這之前, 他以為服務器大概幾十萬到百萬,能剩很多,不知道怎麼花。因為他記得小助手有透露,積分能讓玩家在承受鞭刑時, 獲得舒適快爽感,可他受過一次精神鞭打之後,就下決心儘量不得罪玻璃心小助手,不會再讓自己遭那個罪。

    所以他覺得自己剩下的積分就沒用了,鉅虧。

    結果呢,

    買服務器的積分都沒有。

    那可是四百萬啊!

    “小助手,每一個積分都是我的血汗錢, 不帶這麼坑的吧?”茭白儘量不罵髒話。

    【經檢查,玩家茭白的四百萬積分,有三百七十二萬都用於提高生命值。】

    茭白懵了都:“不是,你等等,什麼時候提了?”

    【一直。】

    茭白:“……一直是指?”

    【從玩家第一個好友進組,擁有一萬積分開始。】

    茭白:“……”

    這麼說,去年他遭那場鞭刑能活,就是積分提了他的生命值。

    他完成任務前,全是靠積分續命?

    還真是在狗血的海洋裡賺命。往前遊一米,就能抓到一份生命力。

    茭白感慨:“通常怎麼被虐身虐心,十大酷刑輪番上,哪怕被挫骨揚灰,還就是不死的,只有主角。我還在想,鞭刑那次,貨船那次墜海,加上這次關小黑屋,我哪次不是死透,可我都沒死,我是不是我帶來的這場蝴蝶效應裡的主角。敢情是生命值被積分吊著呢。命值錢,四百萬是不夠花。”

    小助手沒回應。

    茭白的意識開始模糊:“生命值提上去的時候,能讓我無痛嗎,有沒有這個套餐?”

    小助手這回有反應了。

    【玩家,你所在的世界是古早虐戀背景,集狗血於大成,這是本質,是框架,亦是結構。世界人物給你帶來的經歷沒有無痛一說,不配套。】

    茭白想說什麼,又忘了:“行了行了,我懂。”

    也行,合理,沒毛病。

    反正等任務一完成,他的生命力就是滿格,這具身體哪哪都好,他也會哪哪都好。

    茭白的意識徹底消失。

    .

    “沈氏已經易主。”

    這是茭白的意識恢復時,聽到的第一句話。那聲音就在他旁邊,似乎在自言自語,音質很冷,熟悉又陌生。

    下一秒,他的腦中就出現了兩格漫畫。

    原來那句“沈氏已經易主”是原著臺詞,在原著裡,章枕也說過。

    如今,原景在線。

    兩格漫畫上是沈家的年輕家主,南城新貴出席記者招待會。

    漫畫裡的沈而銨出現在鏡頭前,碎散的黑色短髮後梳,校服換成西裝,運動鞋被定製皮鞋取代,從上到下一身高華,他抬了下手,袖釦折出冷漠光芒。

    少年人已經一去不復返。

    這是第二個沈寄,從眉眼五官到氣質,都太像了。

    卻又不是他。

    沈而銨跟沈寄有兩點完全相反。

    一:沈寄**濫情,沈而銨則是極度偏執。

    二:沈寄是順其自然坐上的高位,他的其他兄弟都是菜雞,連對手都稱不上,也不和他爭,他們識時務得很,有錢花就行,要什麼權。

    而沈而銨是連同外人,篡位。

    沈而銨會帶領沈氏,走得更遠,站得更高。

    兩格漫畫逐一消失。

    《斷翅》二字出現,停留了一會,也漸漸透明。斷翅,斷的是禮珏的翅膀,沈而銨折斷的。

    走到這一步,茭白再看《斷翅》,他已經不可能坐回觀眾席了。

    茭白的思緒回籠,他的眼瞼動了動,想睜開眼睛,卻感覺很吃力,五臟六腑都沉甸甸的疼,又像是四處漏風,一口氣艱難地吸進去,散了。

    章枕坐在床邊,握住茭白沒輸液的那隻手,一個人神神叨叨:“白白,蘭墨府的前院還空著,三哥說等你醒來播種,你什麼時候醒來啊?”

    “還有很多事,我都沒做,你不醒,我就沒心情,你快點醒吧。”章枕前言不搭後語,“沈氏今天開記者招待會,晚上是宴會,國內的名流幾乎都會出席,規模盛大,你醒來,我給你看直播。”

    “我那替你同學樑棟重啟案子的朋友說,案子有大進展,樑棟找到老潘,逼出了幕後之人,但找到了也於事無補,法律制裁不了,你同學可能要自己動手,說不定就在今晚的宴會上行動,你醒來勸勸他,時機不到,不如等一等……”

    茭白想喊章枕,可他的喉嚨很乾很疼,他慢慢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臉上戴著氧氣罩,身上插了很多管子。

    章枕呢,

    章枕愣怔地看著他。

    茭白在心裡“哎”了聲,電視漫畫裡的人戴著氧氣罩還能說話,他一試,不能,忒費勁。

    好他媽想把氧氣罩拿掉,呼吸呼吸新鮮空氣,難受。

    而且疼啊,到處都疼。

    這是活著才能體會到的感受。

    茭白小幅度地蠕動嘴唇,氧氣罩上呼出一團團白氣,燻糊了他的視線。

    章枕的手被輕輕反扣,他乾紅的眼中驀然流下淚來。

    茭白寫完掀了掀眼皮,他眼前的人扣著藍色帽子,口罩,醫用罩衣,腳套,體格瘦削了許多,鎖著川字眉無聲痛哭。

    美人已老。

    .

    茭白被章枕叫來的醫生一通檢查,又昏睡過去,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病房裡的人已經不是章枕,而是戚以潦。

    老變態真的成了老變態,不但老了,還透著一股子病氣。

    那一團雪白茸毛的金眼大貓又變成了血貓,斷開的脖子處傷口新鮮,血是流動的,它閉著眼瞳,血淋淋的身子很微弱地起伏。

    茭白心想,他在強撐,戚以潦也在強撐。

    那現在,他已經撐過來了,戚以潦也可以的吧。

    戚以潦前傾上半身,手臂壓著床沿,十指交扣,左手拇指的指腹磨蹭右手虎口,輕嘆:“兩個月過去了。”

    茭白震驚得眼睛睜了睜。他躺怎麼久了嗎!

    “小白,”戚以潦看著他,口罩裡溢出沙啞的笑聲,“你再不醒,阿枕就要不行了。”

    茭白瞥了眼血貓。

    它流著血,對他虛弱地“喵嗚”。

    那雙金色眼睛微微撐開,眼裡晃著一片水光。

    接著,一滴淚從它的眼眶地滑下來。

    貓哭了。

    茭白蹙了一下眉心,怎麼還哭了啊草,是疼的,還是怎麼著?

    “你需要養傷,我建議你休學一年,明年再回學校。”戚以潦將被子上的褶皺撫了撫。

    茭白回神,不是吧,我都做好你給我辦休學的心理準備了,怎麼還沒辦?

    “我跟校長交涉過了。”戚以潦道,“手續等你自己去補辦,畢竟這是你個人的學業問題。”

    茭白抿嘴,成。

    病房的窗簾拉上了,亮著燈,四處明亮,很安靜。

    茭白的眼皮往下沉,又被他撐起來,他繼續看著床邊的戚以潦,和那隻對他哭的貓。

    戚以潦問道:“沈氏的記者招待會直播,要看?”

    茭白搖頭。

    這有什麼好看的,無非就是把沈氏前任董事長的下位原因公佈與眾,外界知道的一切,都是由繼承者領航的沈家讓他們知道的那部分。

    “那就不看。”戚以潦起來,“你休息吧,叔叔走了。”

    茭白的手指一動,別啊,還有事呢。

    “嗯?”戚以潦彎身。

    茭白的眼珠往下轉,頭也歪了歪,視線落到他的手上面。

    戚以潦把手伸過去。

    年輕人蒼白的指尖一點點碰上來,他挑了挑眉,將掌心朝上。

    茭白在戚以潦的掌中寫了兩個字:梁,關。

    “梁家的案子我從阿枕提起過,”戚以潦說,“我會讓阿枕將梁家小孩關起來,不讓他去今晚的宴會。”

    茭白滿意了,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方便,省事。

    謝謝。

    茭白又寫。

    積分是能提高他的生命值,卻也需要他的意志,以及外力。

    從去年到今年,熙園,深海,鄉鎮爛尾樓的三次遇險,都是戚家的資源。

    戚以潦皺眉:“就這兩個字?”

    茭白:“……”

    “要報恩,小白。”戚以潦攏起手掌,將年輕人的指尖留在掌心。

    茭白翻白眼。報,等我好了就報,小本本上記著呢,不會欠了你的。那四瓶酒的錢除外。

    茭白呵氣,氧氣罩上都是層層白霧,他的心口很艱難地牽起來,多得讓人頭皮發麻的管子維持著他的生命。

    “佛牌……”

    茭白還沒寫出字,也沒喊,只是在心裡唸了一下,頭頂就響起聲音:“佛牌在書房。追蹤器換了新的,繩子也換了,等你回去了,自己戴上。”

    沒丟就好。茭白閉上了眼睛。

    放在戚以潦掌心裡的指尖,無意識地蜷縮幾下,虛虛地捉住他的食指。

    .

    小半個月後,茭白摘了氧氣罩,正常呼吸,也能說上一會兒話。他的精氣神好一點,才開始檢查任務進度。

    這一檢查,好傢伙,第五個好友的活躍度衝到了50以上。

    “小助手,這麼歡天喜地的事情,你怎麼沒提醒?!”

    【提醒過,玩家意識沉睡,無反應。】

    “不是延遲就行,你也知道,我這狗血一瓢接一瓢,不能時時刻刻盯緊賬號的更新……哈哈哈哈,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茭白憋不住地在心裡大笑,他真沒想過,剩下的四個好友裡,第一個破50的是岑景末。

    竟然是岑景末!!!

    瓜田裡的小胖猹,他,自攻了。

    真可愛。

    媽得,要是列表上的所有好友都這麼乖,多好。

    顯然不可能,夢都不敢那麼做。

    因此,岑景末沒等茭白去搞他,便準備進組的畫風,顯得那叫一個清麗脫俗。他的活躍度過50都沒滋生別的東西,就是興趣。

    這不奇怪,岑公子男二的位置就是靠好奇得來的。

    一個後來令外界聞風喪膽的乖戾太子爺,喜歡吃對手們的瓜,吃得津津有味。

    岑景末的幼年珍藏跟兒時記憶都是“無”。

    第三個板塊,“青年成就”裡面有一排排相冊,全是禮珏的照片。他在跟沈而銨同居的別墅吃飯,喝水,發呆,打掃衛生,捧著沈而銨的襯衣滿臉痴迷,哀傷地剪著花枝……大多是偷拍,一股子私家偵探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