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 103 章

    書房裡瀰漫著不平的寂靜。

    有什麼在浮塵裡跳動, 想舞出火花來。

    “說說你的想法。”戚以潦椅子一轉,正對著年輕人。那一刻,儒雅背後的血雨與腥風釋放出來。他是仁君, 也是暴君,一念就能切換。

    茭白瞬間有種面試的錯覺, 還是剛畢業的第一次接觸職場。他一個高中生,有必要考慮到自己的閱歷。

    於是茭白勉強道:“其實我不太懂。”

    他捂著脖子後面的咬傷, 在心裡刷刷給戚以潦記賬,嘴上繼續說:“我想象不出來。”

    戚以潦聞言,一副體諒的口吻:“那給你看看?”

    “……”茭白的注意力瞬間就從心裡小賬本上移開了, 他瞄了眼戚以潦, 這也不是不行。

    戚以潦順著他的視線往下一掃。

    茭白剛要胡言亂語地解釋一波, 頭頂響起一聲無奈的嘆息:“還是給你看看吧,你這孩子好奇心太重。”

    “不要不要。”茭白疊聲拒絕。千萬別, 我還想看見明天的太陽。

    戚以潦確定地問:“真不要?”

    茭白忍痛點頭:“真不要。”

    “那以後能做到不好奇?”戚以潦頗有耐心地問道。

    茭白說:“能。”

    能個蛋!堅決不能!從今天開始,他一見到戚以潦, 就會想到籠子。

    想到籠子,就會想到那隻被囚在裡面的雀。

    慘不忍睹,慘絕人寰,慘無人道!

    茭白垂放的右手再次被托起來, 這次戚以潦沒撫他手心的硌印,而是看他的擦傷:“既然小白不想看,也不好奇,那就算了。”

    手上的擦傷被碰,刺刺的疼, 茭白忍了忍,忍不住, 他只好順著戚以潦的話題往下說:“三哥,我能理解。”

    戚以潦用幾根手指託著他的手:“哦?”

    “你早前跟我說過,權力越大,就越要剋制,你是不想放|縱,不想自己成為欲|望的奴|隸。”茭白的尾音一顫。戚以潦湊他手傷很近,氣息都噴灑了上去,好他媽癢。

    像鳥雀身上最漂亮,最能代表力量和地位的那根羽毛,輕輕撓了撓他。

    那鳥雀的主人問:“你覺得呢?”

    茭白:“……”這滾過來的皮球,他想一口吞掉。

    “人有七情六慾。”戚以潦鬆開茭白的手,靠坐在椅子裡,雙手交搭著放在腿部,他笑了一聲,“區區一個情|欲,我需要這麼大費周章的剋制?”

    “我覺得情|欲|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衍生出來的東西。”茭白把捂著後頸的手拿下來,隨意地將手上的血跡擦在衣服上面,“比如過於放肆就會濫情,**,染病。”

    戚以潦若有所思樣:“接著說。”

    茭白隨便搬出一兩部狗血漫裡的老黃瓜攻,糅合糅合,說了一大通。

    誰知戚以潦聽完了,來一句不著四六的問話:“這就是你不跟老沈的原因?”

    茭白無語。怎麼扯到那老狗身上去了?他在戚以潦飽含期許的目光下,說:“不是那麼回事。”

    “去年我中邪生大病醒來,他回熙園,給我帶了蛋糕,那時我剛醒,在喝中藥。”茭白實在是懶得提這事,不是還在生氣,而是根本就不想去回憶。

    戚以潦微頷首:“你認為他的重視只是表面,沒有真正的為你想過。”

    “反正吧,”茭白翻白眼,“他跟我說,沈太太的名分我有了,他的財產也給了我一半,問我為什麼還不滿足,到底想要什麼。”

    說到這兒,茭白止住了聲音。

    戚以潦半天都不問。

    茭白的鉤子沒把人鉤住,他按耐不下去了:“三哥,你不想知道我是怎麼回答的?”

    “自由,平等,”戚以潦仰視他,“不就這兩樣,都在你的眼睛裡。”

    茭白怔住,他忽地彎腰,手舉起來,放在戚以潦的腦袋上面。

    這一秒,世界彷彿都靜止了,分裂了,嘎嘣稀爛碎。

    茭白乾巴巴地說:“三哥,你頭上有根草,我給你拿掉了。”對不起,老變態,請你相信我,我只是想抱抱你的貓,它在哭。

    而貓頭剛好就在戚以潦發頂。

    這真的不怪他。

    戚以潦似笑非笑:“草呢?”

    茭白的手上只有“草”字,從心裡蹦出來掉上去的,沒有實物。

    戚以潦從椅子上站起來,手伸到後面,準確按在青年後頸的傷處,一下輕一下重地摩挲,很失望的口吻:“小白,三哥不喜歡不誠實的孩子,這一點,你應該清楚。”

    “好吧,我承認,我就是想安慰你,因為,”茭白吸氣,他說出進這個世界以來,屈指可數的實話,“站在男人的角度,我很同情你。”

    書桌前陷入死寂中。

    戚以潦的掌心貼上青年後頸,指縫合上他先前箍過的地方,幾乎完美地整齊重合:“幾分鐘前怎麼答應我的?不會再抱有好奇心,現在又想。”

    茭白心虛。

    “你還是跟三哥去衛生間吧,讓你看個夠。”戚以潦將他轉個邊,往一面牆方向推。

    茭白走在前面,戚以潦在後面箍著他,另一隻手卻把他不知何時弄亂的外套理平整,更是將他的下襬拉好。

    陰沉又體貼。

    不愧是老變態,根本捉摸不透。

    白貓在衝茭白搖尾巴。

    茭白頓時就不怕了,戚以潦說給他看,是嚇他的,惡趣味。

    “三哥,你真要給我看啊?”茭白往後看了看戚以潦,又轉回頭看前面,“是要用鑰匙打開嗎?我猜的,不知道是不是這樣。”

    “呵。”

    身後傳來一聲笑。

    “又不誠實。”戚以潦空著的那隻手抬上來,舉止親暱地捻了捻茭白的耳朵,吐在他耳旁的嗓音卻是裹著陰暗的困擾,“如果你一再這樣,叔叔會不高興。”

    茭白不出聲了。段位不夠,搞不過搞不過。

    .

    戚以潦的確沒帶茭白去衛生間,他自己進去了,跟牆一個色調的門在茭白麵前關上,嚴絲合縫地與牆體融為一體。

    茭白站在原地整理頭緒。今晚真的是大收穫,也是真的距離死亡只差……

    只差什麼?茭白卡住了。可能是戚以潦從他身上搜刮到了更多的興趣吧。畢竟在他被戚以潦咬的時候,活躍度衝過了20,現在是20.86。

    茭白吹了吹兩隻手的擦傷,把滲在裡面的小花刺拽出來,拖出一條小血珠,他瞥了眼又顫抖著往前走了一步,看起來極致痛苦,卻微微眯著眼,像是要蹭他臉的白貓。

    再去看貓脖子上的細鐵絲。

    茭白的心裡湧出一個微妙的想法,籠子?貓?

    難道說,

    貓啊,吊啊,細鐵絲啊,籠子啊,草啊,不會吧,要死啦。

    茭白忘了手上的血,他胡亂抹把臉,激動地喘了喘,接著就跟白貓交流:我希望我剛才的猜測只是我的腦洞,而不是事實。

    貓兒,你說呢?

    白貓抬頭。

    茭白捂臉,我的媽,抬個頭都不忍直視了。

    不至於吧。

    你肯定不會只是叼,對不對?對的話,你就對我眨一下眼睛。

    茭白期待地等著白貓的答案。

    白貓一雙冰冷高貴的金眸注視著他,血茸茸的身子輕微發抖,可它又往前湊。

    茭白去年還覺得自己終於悟出了白貓為什麼要勒著細鐵絲前進,它在厭倦了等待死亡的過程,想加快進度,早死早超生。但死亡背後還有一絲沒泯滅的求生本能。所以它會對他嘶喊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