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 89 章

    茭白懷疑自己被調酒師坑了, 他喝的那杯時間越長越上頭,胃裡火燒火燎,身上出了很多汗, t恤都是潮的。

    有了那麼點凡人誤吞洗髓丹,即將脫胎換骨, 飛身修真界的味道。

    茭白吃完涼麵,漱了口, 喝了蜂蜜水,還是難受,他躺在車後座, 腦門上滲著很密集的汗珠, 抹了又有。

    “白白, 你喝的酒裡不會有藥吧?”章枕擔憂地說,“乾脆去醫院抽血化驗, 檢查一下。”

    他已經改起了導航,妥妥的行動派。

    “不用。”茭白的腦袋歪著, 貼在皮椅上的那一邊溼乎乎的,“我自己的情況我清楚,就是喝醉了。”

    章枕欲要勸說,後座響起一道略疲的聲音, “酒飲里加了點興奮劑類型的小玩意,大腦皮層比較活躍,新陳代謝也有點亂,多補水,吃水果。”

    “三哥碰過的東西多, ”章枕這回踏實了不少,“白白, 咱聽三哥的,回去多喝水,多吃水果。”

    茭白往旁邊斜眼。

    戚以潦揉額角:“年輕時嘗的。”

    茭白嘖嘖,老變態,你打了籠子還敢興奮,不怕哐哐哐撞死啊?

    難道說,

    年輕時候沒有鎖起來?放養的?

    “一個人的性情不是一成不變的,它會隨著年齡和閱歷改變,叔叔還沒你這麼大的時候,有段時間比較瘋,享受所有欲|望被喚醒,又在瞬息間扼住的窒息快|感。”戚以潦在茭白耳邊輕嘆。

    “……”茭白腦補豪門貴公子穿白襯衣坐在書桌上面,唇邊含根菸,指尖挑枚小鑰匙,他背對著一片金燦燦的日光,腿踩在桌面上,半眯著眼後仰頭,恣意卻不失優雅地吸口煙。在那煙霧飄起來之際,他打開金屬籠子,把籠中雀抽醒,等它想飛時就鎖上,再打開,鎖上,自虐自殘瘋瘋癲癲的畫面。

    鼻子一熱,茭白趕緊捂住,蹭了蹭。

    戚以潦的目光裡有一點裹著縱容外皮的嫌棄。他坐回去,手臂橫在椅背上面,姿態慵懶:“不論是折磨,痛苦,還是其他的罪,當你扛過去以後,它們都是你的財富,能讓你得到教訓,長個記性,警惕自己不再大意。”

    皮鞋不輕不重地碰一下年輕人的運動鞋:“懂?”

    “懂,我以後不喝酒了。”茭白意識到話不能說太滿,一滿就要漏,他便改口,“儘量少喝。”

    茭白擰開礦泉水瓶,咕嚕咕嚕灌下去幾大口。情感的閘門像是被酒精炸開了,原本被他關在裡面的東西都想往外跑。包括他在舅媽的陰影下活了多久,他死了,再生,做玩家,賺活躍度,對命運對助手,對古早狗血的吐槽……所有都快要壓制不住。

    茭白的神智都燒起來了,他昏昏沉沉,沒注意到章枕往後視鏡看的眼神。

    章枕又要看。

    一道目光掃過來,他凝神,專心開車。

    過了會,章枕的心思再次分散,三哥跟白白之間的氛圍有點……粘啊。

    以前他怎麼沒發現呢。

    章枕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扣了扣,半年了,時間也不算短,或許他早就在某個時候發現了,沒多想。他跟著導航前往機場,路況漸漸堵了起來。

    車停下來,章枕擦了把掌心的汗,無聲嘆氣。三哥讓白白常住蘭墨府,可以說是考慮到他跟白白的兄弟情誼,照顧照顧。

    那三哥今年都沒換過人呢?這罕見現象背後的含義,多明顯。

    今晚那含義更是直接攤在了明面上。

    三哥趕過來給白白出頭,為他和沈寄交手……

    夠了,足夠了。

    足夠證明,三哥不僅是把白白當一個嗓子不錯,誦讀的也不錯,能多用一用的小輩,他的心思壓根就沒隱藏。

    三哥出的這道題難也不難,他都把答案寫在旁邊了,還透露了一小部分解題過程。

    就差對著茭白的耳朵,一個字一個字地,親口講出來了。

    章枕腦細胞費了一把,車還堵著,他掩蓋內心的震驚跟複雜,朝後座扭頭:“白白,這路很堵,要不你別去機場了,我讓人去接鬱家兄弟。”

    “還是去吧,我都答應了。”茭白撈起t恤,露出白滾滾的肚皮,空調的冷氣瞬間就撲了上來。他打了個抖,舒坦地伸了伸腿。

    戚以潦在看手機,眼皮不抬:“阿枕,關空調。”

    “關空調?”茭白坐起來,“那不得熱死!”

    章枕關了空調,聲音夾在導航音裡,穩重又柔和:“你汗流多了,還掀衣服,不能吹空調,就吹自然風吧。等車開起來了,就有風了。”

    茭白要頂嘴,後頸忽然多了一絲涼意,他本能地往後靠,將那點涼意留在了他的皮|肉跟座椅之間。

    戚以潦捻了捻年輕人的頸皮,滑膩膩的,像一塊煮過的豆腐,熟透了,嫩白色。

    不多時,他的指尖染熱了,被嫌了,就撤出來。

    舉止間沒有半點高位者的施捨和居高臨下,只有自然與隨意。

    就像是吃飯喝水似的。

    駕駛座上的章枕面色漆黑,他是粗神經,平時不太能觀察日常中的小細節,往往都是大腦自動屏蔽,自動忽略,這會兒他有目的地查看。

    就……

    沒眼看。

    不是,是他想給三哥一拳。

    但給不了,那是以下犯上。更何況,要是他跟三哥動拳腳,白白站哪一邊?

    白白會難做。

    章枕一路糾結到了機場,他下了車,一邊等鬱家兄弟,一邊進群裡,找兄弟們說事。

    正事說完,就打探他們有沒有發現他三哥跟白白的粘度。

    結果收到了省略號刷屏。

    章:?

    -枕哥,我們等你問,等的都想抽你了。

    -哎,枕哥教我明白一個道理,等待是人世間最苦逼的事。

    -我都怕枕哥一輩子眼瞎。

    -誰不是呢,我佛都拜上了。

    -枕哥上半年睜開了眼睛,我壓贏了,各位,我就要出發去南城幹一票大的,事多。話不多說,該轉賬的自覺點。

    -草,我壓的下半年,七月就是了,還差十來天。

    ……

    -是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壓的三年後?

    -只有你。

    -只有你,小傻帽。

    ……

    章枕刷聊天記錄,臉黑成鍋底,原來大家都知道,還瞞著他打賭,賭他這個睜眼瞎什麼時候醒。

    不對,他不是最後一個睜眼瞎,還有白白。白白也是。

    章枕的腦中浮現出三哥碰白白時,白白的態度,他又不確定了。

    陸續有乘客路過,帶來帶走一片嘈雜。一道道驚豔的視線往車門邊的男人那瞥。

    當事人卻在偷瞥車後座的窗戶,裡面兩位是他生命裡最重要的人,不知道在幹嘛,他什麼都看不見,就容易多想。

    章枕皮相好,練家子,人不亂來,也有身份,他在西城的金貴單身漢排行榜上有名,上流社會的男男女女都有向他示好,可他沒接受過任何一份好感。

    沒吃過豬肉,只是在兄弟們看豬跑的時候,被按著頭看了一點。

    關於愛情。

    現在基本可以確定,三哥喜歡白白,但是,

    ――喜歡跟愛是有距離的,愛與摯愛更是隔著山川日月。

    差遠了。

    章枕決定先不打草驚蛇,他要觀望一番,確定白白的反應再做反應。

    假設啊,

    假設三哥跟白白是雙箭頭,那他豈不是……

    群裡在艾特章枕。

    -枕哥呢?@章,採訪一下,我弟成了我三嫂,什麼感覺?

    章枕大腦當機,什麼感覺?沒法說。

    -心疼枕哥,枕哥好無辜一男的。

    -還是個光棍,就坐在了狗糧的山上。

    -別說了。

    群裡的老光棍們集體沉默。

    章枕抹把臉,警告他們別拿這件事開玩笑,還沒譜呢。

    -枕哥,你當我們傻啊。

    -聊天記錄都是要清空的好吧。

    -戚爺的瓜,你借我們膽,我們也只敢在群裡流一流哈喇子,不敢真吃。

    章枕聽見騷動,他將視線從手機屏上移往那個方位,手在車後座的窗戶上敲敲,“白白,鬱家兄弟出來了。”

    茭白在誦經。

    這個時候,他從裡到外,從上到下都要熱化了,老變態還要他幹這個事,

    我佛慈悲,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媽了個粑粑……

    “不誦了!”茭白來脾氣了,說不誦就不誦,嘴還緊緊閉著,被興奮劑燒紅的眼睛瞪圓。

    “小山貓,”戚以潦屈指,輕彈他汗溼的額頭,“下去吧。”

    茭白還瞪著他。

    “傻了。”戚以潦將他那邊的車門打開,“去吧,去見你的朋友。”

    茭白昏頭昏腦地下車,他忘了彎腰,頭要撞上車頂的前一刻,一隻手掌蓋上來,扣住他的後腦勺,將他輕輕往車外一推。

    腳著地,茭白呼吸著燥悶的空氣,手往後腦勺上抓了一下,又抓一下,指尖抄了進去,擦著頭皮抓住了一把頭髮。

    “瓜瓜――”

    不遠處,鬱響甩開他哥和一夥打量他們的乘客,朝著茭白飛奔而來。

    香軟的小身板像是要飛起來,化成一隻歸家的雁。

    鬱響奔跑過去,眼裡激動的光消失了。瓜瓜怎麼臉跟脖子都是紅的,眼睛還那麼溼,t恤也皺巴巴的。眼神更是有些遊離。

    是不是那輛車後座的人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