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 55 章

    茭白袖子裡的手露出來,替自己整理了一下頭髮:“你第一天就要把我拖出去,讓我給那群船員們放鬆,現在實現了。”

    齊子摯隱隱愣了一瞬,他拽住茭白的衣服,陰沉道:“那老頭幾天沒來送飯,是不是你的主意?”

    茭白跟他對望,坦然又可笑。

    “我不想跟你說了。”茭白從身前的外套裡撈出幾個乾巴巴的饅頭,“這是給小珏的。”

    齊子摯勃然變色:“我警告過你……”

    “齊總,我希望你明白,我跟小珏是一起長大的。”茭白打斷道,“我恨你,和給他吃的,這是兩碼事。”

    齊子摯還抓著他衣服的手指一頓:“你恨我?”

    茭白:“……”

    聽聽這狀況外的語氣,腦子沒病吧?怎麼跟沈寄一個屎坑爬出來的嗎?讓老子受罪,還他媽要原諒,不原諒就是老子的不是?

    “我不該恨你嗎?”茭白抖著單薄的肩膀笑,“我人不人鬼不鬼,不都是你害的?”

    下一刻,他臉上的笑意就沒了,邊湊近齊子摯,邊說:“你要不要看看,我爛成什麼樣了?”

    齊子摯沒動,他的鼻尖幾乎和青年的鼻尖相抵,呼吸裡都是血腥味,分不清是誰身上的。

    青年微仰頭,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在齊子摯眼皮底下,那裡面像是有一片爛泥。

    輕輕吹一口氣,就能凹陷出一個小坑點。

    映出他自己的模樣。

    被仇恨侵蝕了的,醜陋而灰敗的樣子。

    “要看是吧,行。”茭白開始解舊外套的黑色廉價釦子。

    齊子摯如同被毒蜂蜇到一半後退半步:“裝模做樣什麼,一切都是你自食其果。”

    “我看是你是非不分!”茭白紅著眼吼。

    齊子摯怔住。

    茭白再次靠近,他摸上齊子摯故意露出來,噁心他的燒傷處,挑了處沒化膿的地方,指甲用力摳進去。

    倒不是他怕對方二次感染,傷情加重,而是嫌濃水太臭。

    “齊霜死了,要是他還活著,我可以當著你的面跟他對峙。”茭白一字一頓,“我和齊霜是盟友,不是我單方面利用他。”

    “這是兩種性質,齊總,你不會不懂吧?”他虛得眼前發黑,趕緊靠牆撐住。

    齊子摯的傷處流下渾濁的血水,接近傷口的地方是乾淨的紅色。他體會不到痛一樣,沒任何感應:“用把柄要挾,這是盟友?”

    “那不是把柄,那是籌碼。”茭白前言不搭後語,話題跳得既生硬又鋒利,“黃桃是我故意吃的,我就想讓他過敏。”

    齊子摯的面部驟然變得猙獰,下一秒,耳邊就是青年的冷笑,“也就是那晚,他要開車撞死我!”

    “我弟弟人都不在了,你還誣陷他。”齊子摯的牙關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摩擦聲響,想殺了他。

    茭白忍住一巴掌抽過去的衝動。

    在你面前的這位是深度弟控屬性,你有準備的。他在心裡安慰自己。

    “齊霜知道我是成心吃黃桃把他送進醫院,所以那天我去醫院看他的時候,我們起了爭執,我也趁機提出和他談一個買賣。”

    茭白呵笑,“他把我當雜毛土狗,根本不把我看在眼裡,那我就只好亮底牌了。他對沈而銨的想法,就是我的第一張底牌。”

    “第二張,就是你現在想的那張,大師妻兒的藏身地。”茭白閉起眼,“至於我怎麼知道的,我就是死,也不會告訴第二個人。”

    齊子摯沒想威脅,大師妻兒相關都不重要了。

    茭白把手從齊子摯面上的燒傷處拿下來,指甲慢慢抽離腐爛的皮肉,引得他又噁心又痛快。

    齊子摯已經毀容了。

    “齊霜要不出意外的進沈家,我要徹底離開沈家,我們各取所需。”茭白隨意地在外套上擦了擦手指,“即便我不跟他合作,最後也是他被老太太選中。因為他背後有你,有齊家,而我什麼都沒。同樣的命盤,誰都會選不影響集團股價,能去各大場合的那一個。”

    茭白一寸寸地挖開齊子摯不去承認的那部分,撕爛了塞進他嘴裡。

    給老子吃下去!不想吃也得吃!

    齊子摯周身的恨意裡湧進來別的東西,又不像是湧進來的,像是一開始就有,只是被捂住了,此時才露出頭。

    漸漸地,恨意有了雜質。

    “我找齊霜結盟,不過是想盡快走,越早越好,我受夠了被限制自由,當狗養的日子。”茭白吐息,“在那之後的事……”

    茭白的睫毛抖了抖,眼下的扇形陰影也跟著抖:“我不是神仙,不知道幾個月以後,梁小姐會對在福緣樓因為一面之緣就對沈寄鬼迷心竅,又過了兩個月還是多久,她為了不讓齊霜準時去登記就綁架他,導致他意外身亡。”

    這是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狗血潑過來的時候,他這個知道原劇情的人都始料不及。

    齊霜的盒飯吃得太早了。

    “所以,”

    茭白猝然睜眼:“別什麼都往我身上丟!”

    “你自己心裡也清楚,沈寄欠你的,你找沈寄去。”茭白咬牙切齒,“你現在這樣,不止是無能,還逃避現實懦弱可憐!”

    最後四個字像一把刀,攪在了齊子摯的尊嚴上面。

    就在他恍惚自己竟然還能體會到痛的時候,青年輕飄飄道:“對了,樑棟自首了。”

    齊子摯緩慢抬眼。

    茭白的背脊沿著艙壁往下滑,他下意識抓住齊子摯的胳膊撐了撐,仰起臉說:“章枕你知道吧,就戚以潦的左膀右臂,他介紹了一個人重啟齊霜的案子。那是樑棟的祈求,他要搭上自己求一個真相。”

    “他認為,”茭白慢慢起身,擦著齊子摯平闊的肩往他身後走,“有人借他大姐的手,用齊霜的死,攪亂南城的局勢。”

    茭白不再多言,點到為止。

    齊子摯瘋是瘋,商業上的敏感度不會減弱。

    有些事,他沒去深究,是因為弟弟的死,事業之路被砍,老合作方和友人的遠離,家族倒塌,這一系列都發生得太突然,他一下就被壓趴在地,從一個光鮮亮麗的青年才俊成了刀下的亡命之徒,混亂。這期間還有報復梁家這一環。

    齊子摯的思維整個崩壞。

    只要給他一點點提醒,等他冷靜下來,他就能理清楚那裡面的違和之處。

    茭白走了會就停下來緩緩。

    齊子摯說不定會回南城調查。回去了,怕是要和幾個打家族鬥個你死我活。

    這不關茭白的事。只要他的好友們各自進了組,是死是活隨便。

    茭白滿意地看了看齊子摯的活躍度,36了已經。

    雖然第一輪的經驗讓他明白,50難過,但他還是很開心。

    因為這說明,他的法子用對了。

    當初對付沈寄,不就是先找對路數,之後才搞定的。

    茭白輕哂,什麼好友,工具人罷了。

    包括他自己。

    茭白不知不覺走到後面的甲板上,白天海上有霧,晚上沒了,呈現在他眼前的是,望不到邊際的黑色。

    彷彿海平面底下有什麼在湧動,隨時都會咆哮著衝出來,一把將所有異類叼住,拖入海底。

    茭白遍體鱗傷的身子縮在衣物裡,他嘔了兩聲,打著抖在原地待了一會。

    深海啊,真是有一種令人心悸的壯觀。

    “嘔——”

    茭白捂著嘴乾嘔,老子不裝逼了,走了走了。

    .

    這一晚,禮珏感冒了,他嗓子疼,饅頭都咽不下去。

    齊子摯就掰一小塊,哄著他吃。

    茭白在船上見多了齊子摯寵弟的一面,習以為常。

    《斷翅》,禮珏的奶奶死了,他在這世上沒了親人,對沈而銨更加偏執。

    現在他有了大哥二哥,人生軌跡……

    對了,齊霜二哥呢?怎麼沒跟齊子摯一起?

    禮珏的喊聲打斷了茭白的頭緒,他過去,無視齊子摯的眼神警告,握住禮珏往他這伸的手。

    這畫面,怎麼跟臨終遺言似的。

    “茭白……別回去了……”禮珏緊緊抓著他,“大家族在意名聲,你已經……你別回南城了,就跟我們……我們一起,我,我大哥,還有你……”

    茭白的眼皮姚往上翻了,老弟,你哥我是肉票啊,怎麼,還要我和你們相親相愛一家人?

    你敢做這個狗血夢,老子也不願意的好吧?

    茭白在禮珏說出更傻白甜的話之前道:“我跟沈寄離婚了。”雖然他沒親眼看到離婚證,但他不是傻逼,能捋得清老太太那些騷操作。

    左邊投來一道目光,帶著點怪異。

    大概是沒想到他知情。

    茭白沒管齊子摯的視線和海豹,他被禮珏的活躍度漲幅驚到了。

    他只是和沈寄閃婚閃離,禮珏對他的興趣度就這麼濃了?不會吧不會吧?

    既然這樣的話……

    “我想去西城。”茭白說,“我和戚家有來往。”

    飆了。

    禮珏跟他的活躍度飆了!!!

    比剛才的幅度還猛。直逼齊子摯的數值。

    茭白一言難盡,原來要對付禮珏,不是隻在沈而銨那裡下功夫就行啊。

    只要他人際圈裡的豪門貴族來頭夠大,禮珏就對他的興趣就更大。

    那要不,他再把岑家拎出來遛遛?

    還是算了。

    岑家小太子爺才回國,腹背受敵,他還沒闖出名氣,不如南沈西戚那兩個老男人。

    “茭白,你怎麼會跟那些人……咳……”禮珏被口水嗆到,窩在齊子摯懷裡咳了起來,手還抓著茭白不放。

    這畫面就很讓人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