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來送人的是錦衣衛副指揮任承豪, 五十名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浩浩蕩蕩地進城時,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任承豪把皇帝的意思轉達了:

    “王爺,皇上說了, 務必要把秦氏親手交到王爺您手裡, 以免豫王府的血脈流落在外,先帝在天之靈難以瞑目。”

    任承豪說完後, 也不管豫王什麼反應, 就揚長而去。

    “王爺。”王府長史以詢問的目光看向了豫王,意思是,難道就這麼放過這夥錦衣衛?

    豫王的臉上鐵青一片, 額角青筋亂跳, 簡直快要氣死了。

    他自是恨不得把錦衣衛拿下,可是這任承豪是皇帝公然派過來的,進城時光明正大,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他們把秦氏送進了豫王府。

    他要是把錦衣衛殺了,是能洩他心頭之恨, 可是外人會怎麼想他?

    這兩國交戰都不斬來使呢。

    豫王眯了眯眼, 還是按耐住了心頭的怒火。

    當他的目光再看秦昕的時候,面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墨來, 沒有什麼好臉色。

    秦昕披著一件碧色的斗篷, 小腹已經微微凸起,可是人卻瘦了一大圈, 那白皙的面龐透著幾分憔悴的蠟黃色, 早就沒了曾經的明豔動人。

    她根本就不敢直視豫王逼人的目光,微微垂眸,心裡惶惶不安,怕了。

    但是除了怕以外, 她從京城來豫州的這一路上也是有期待的。

    在皇帝送她離開京城前,她還以為她這輩子都要困在二皇子府了,這輩子都要與顧璟攪和在一起。

    生孩子是九死一生的事,她真怕自己不能活著生下肚子裡的孩子,沒想到皇帝竟然派錦衣衛送她豫州。

    來了豫州,她就可以和顧熙在一起了!

    她還能在豫州重新開始,就算她做不了顧熙的正室,做個平妻良妾總也還是可以的。

    她的人生還有希望。

    秦昕緊緊地攥著手裡的帕子,忍不住又朝上首的豫王看去。

    豫王看著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著一襲青竹錦袍,五官英朗,高大威武,只是那麼坐在那裡就散發出一股不怒自威的迫人氣勢,與皇帝的溫和儒雅,迥然不同,兩兄弟從容貌到氣質都相差甚遠。

    秦昕只看了一眼,再次垂眸,卻聽豫王冷聲道:“把她押入大牢。”

    這個“她”指的當然是秦昕。

    秦昕:“?”

    彷彿被當頭倒下了一桶冷水似的,秦昕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張嘴道:“王爺,我要見三公子……”

    她還想說什麼,可是豫王府可不是由著她叫囂的地方,豫王一聲令下,立刻就有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進來了,抹布粗魯地往秦昕嘴裡一塞,堵上了她的嘴,然後就把人給拖出了正廳。

    兩個婆子眼裡不屑。不管秦氏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三公子的,在豫王府,這孩子都算不得什麼。

    豫王也不是沒孫子,根本不會在意秦氏肚子裡這個,更何況,這孩子也就一個奸生子而已,將來能有什麼出息,說出去都丟人!

    秦昕不死心地掙扎著,她還有好多話想說,卻再也沒機會說,只覺得被兩個婆子桎梏住的胳膊疼得鑽心,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怎麼會這樣?!

    豫王根本看也沒看秦昕一眼。對他而言,秦昕微不足道。

    正廳內,氣氛凝重起來。

    長史使了一個手勢,廳堂裡服侍的奴婢們就退了出去。

    豫王眉心微蹙,整個人彷彿一張拉滿的弓。

    因為在京城的據點被朝廷給毀了,消息傳遞的速度慢了許多,豫王是三天前才剛剛知道京城那裡的最新情況。

    二皇子顧璟被皇帝圈禁了;

    承恩公柳仁詢死了;

    還有,秦昕與顧熙有染的事被皇帝傳得人盡皆知。

    一樁樁、一件件都脫離了豫王的掌控。

    想著,豫王的拳頭握得更緊了,眸色晦暗。

    去歲,他讓顧熙與端柔去京城,謀算嚴密,甚至不惜把方菡君也送出去了,但最後卻是滿盤皆輸。

    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不得不說,皇帝這一連串的手段太狠了,他明明早就知道他們的計劃,卻不動聲色地順水推舟,不僅殺了太妃,還把顧熙與端柔也扣下了,卻還假惺惺地讓天下人以為顧熙與端柔劫走了太妃,把天下人都騙得團團轉,把矛頭都直指他。

    可恨!

    “啪!”

    豫王重重地捶了一下手邊的如意小方几,連帶茶盅裡的茶水也溢出了不少。

    他認識中的皇帝一直是一個優柔寡斷、瞻前顧後的人,根本就擔不起一國之君,也就是佔著個皇長子的名分罷了,到底從什麼時候起,皇帝竟然變得這麼有謀算?!

    豫王冷聲道:“皇帝是想逼本王先動手呢!”

    “皇帝這還是想佔著大義呢。”

    豫王的聲音越來越冷,冷得要掉出冰渣子來。

    長史神情凝重地嘆了口氣:“王爺,但是這次,我們也的確陷入了被動的境地……”

    他們要是在現在這個時候動手,就如了皇帝的意,天下人只會覺得是豫王府有謀反的野心,就算是豫王得了天下,也難免像前朝的英宗皇帝一樣被人斧聲燭影地質疑其是否奪了侄子的皇位。

    但要是不動手,錯過了這個難得的機會,那等於給了皇帝休養生息的機時間。

    現在的大祁外亂已平,內患也漸穩,大祁擁有萬里江山,數千萬百姓,乃是中原大國,等到朝廷從之前的困境中緩過來後,單憑他們豫州一州之力,想要翻盤拿下京城就難了。

    再說得難聽點,皇帝多少受制於他跪在先帝龍榻前發下的毒誓,可是太子沒有,等到十幾年後太子登基,大祁國富民強,新帝還容得下豫州嗎?!

    大祁與豫州是不可能共存的,早晚會有一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對於豫王而言,現在是最好的機會了。

    本來,若非計劃出了岔子,情況還應該更好的。長史心裡扼腕不已。

    豫王心裡也同樣有不甘,但是現在,木已成舟,再去想這些也於事無補。

    豫王沉思了片刻,問道:“端王世子那裡可有信件來?”

    長史搖了搖頭。

    豫王握了下拳,又鬆開,然後道:“本王打算讓東平伯去一趟洛安城,這件事若要成,還需要端王那裡與本王呼應。”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不是東風壓下西風,就是西風壓下東風,他不能白白給皇帝鞏固江山的機會。

    長史點頭應了:“待會兒屬下親自去一趟東平伯府通知伯爺。”

    有了端王府作為助力,豫王起事的把握就更大了,豫州就沒有了後顧之憂,豫王可以放心帶兵北伐。

    想著,長史的眼睛似是燃起了灼灼烈焰,血液也隨之沸騰了起來,時運還是站在豫王這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