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有道是,富貴險中求。

    父皇偏心,他要是如三皇弟他們那般隨波逐流,就只能庸庸碌碌地過一輩子了,他不服,他明明比六皇弟更出色,他要搏一把,贏了,他就有了天下。

    這個計劃是顧熙臨走前,他們就定好的,只是承恩公一直猶豫不決,直到前幾日皇帝決議立太子,才推了承恩公一把。

    如同他們當初計劃的那樣,一切都很順利,只差一步……再一步,就可以把衛皇后拖下鳳位了。

    “外祖父,我不想再等下去了。”顧璟看著坐在他對面的承恩公正色道。

    本來,他以為只要他努力了,父皇就會瞧見,但是,父皇從來都對他視而不見,哪怕他在晉州立下大功;

    本來,他以為他至少還有秦昕,但是,他如今才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秦昕根本不是他以為的樣子,這個女人卑劣□□,貪慕權勢,她所戀慕的人從來不是自己,而是二皇子這個身份罷了;

    本來,他以為他還有時間去向父皇、向朝臣們證明自己的……

    然而,父皇不肯給他一絲機會!

    既然如此,那他就孤注一擲好了。

    顧璟渾身繃緊,緊緊地捏著手裡的酒杯,瞳孔中陰暗猶如無底深淵,連帶這雅座內的空氣都是一凜。

    反正如今的他已經什麼也沒有了,他唯一的所求就是皇位了。

    一旦成了,就君臨天下。

    屆時,他要什麼沒有!?

    屆時,曾經對不起他的人一個個都要卑微地跪在他腳邊乞憐!

    “外祖父,你會幫我的對不對?”顧璟眸露異彩,渾身更是釋放出一股逼人的銳意,彷彿看到了自己登上皇位的那一天。

    “……”承恩公眸色漸深,他當然也心急,他當然也想幫助顧璟登位。

    畢竟,皇帝都要下旨立六皇子為太子了,錯過這一次,顧璟等於就無緣這皇位了,那麼,自己這些年在顧璟身上投的心血就白費了!

    承恩公揉了揉眉心,沉聲道:“二皇子,你也知道皇上的性子,他是不可能會因為這區區幾封書信,就廢了皇后,治罪衛家的。”

    更何況……

    承恩公仰首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還藏了一句話沒說。

    想要逼得皇帝廢后,光他們這麼幾個朝臣還遠遠不夠,可是因為此前顧璟的連番失利,不少臣子就跟牆頭草似的,又開始觀望了,如今承恩公能用的人也不多。

    承恩公嘆了口氣,無奈道:“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盡人事,聽天命,事到如今,承恩公覺得這件事能成的可能性怕是不足三成。

    顧璟眸光一閃,從旁邊拿過一個紅漆木雕花匣子,親自打開了匣子,又道:“外祖父,若是書信不夠,那再加上賬冊呢?”

    承恩公微微睜大了眼,看著匣子中的藍皮冊子,不由心跳加快,道:“賬冊?二皇子,你哪裡來的賬冊?”

    顧璟唇角一勾,把那裝著賬冊的匣子推到了承恩公面前,從容地說道:“這是昨天唐逢春拿來的,所以我今天才特意約了外祖父到此見面。”

    “只要衛修石勾連豫王的罪名實錘了,就連皇上也不能再包庇皇后。”

    “馮御使不是外祖父的人嗎?不如讓他拿著這些證據,在金鸞殿上撞個柱?”

    “父皇這人,總想粉飾太平,要多逼逼才好。”

    顧璟目光猶如盯上獵物的野獸般死死地盯著承恩公,一語雙關,他這番話不僅是讓承恩公去逼皇帝,也同時是在逼承恩公。

    承恩公依舊看著那本賬冊,他看似平靜的眼眸下,閃過許許多多的情緒,有猶豫、掙扎、衡量、思慮等等。

    他也知道他這一次彈劾了衛修石,勢必已經徹底得罪了衛家和皇后……他的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這個局裡。

    顧璟自是把承恩公的糾結看在眼裡,也不再催促,嘴角在對方看不到的弧度勾出一個譏誚的淺笑。

    這世人多是牆頭草,不止是那些曾經號稱忠於他的朝臣們,也包括他這個外祖父。

    他清楚得很,外祖父是想爭這從龍之功,可也一直有所猶豫,不肯盡全力幫他,既然外祖父還有猶豫,那麼他就再推外祖父一把就是了。

    古語有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想要成事,就必須一往無前!

    顧璟仰首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好一會兒,承恩公終於從匣子裡拿起那本藍皮賬冊,慢慢地翻看起來,一頁接一頁。

    他看的極慢,仔細地似乎要把上面的每個字都記進腦子裡。

    這本賬冊是關於火器的。

    朝廷在江南的建康城設有火器製造工場,專門製造五花八門的火器,比如火箭、蒺藜火球、霹靂火球、突□□、毒藥煙球等等。

    賬冊裡記錄的就是衛修石過去這幾年從火器製造工場中暗中藉著“損耗”的名頭挪了多少火器給豫王,一筆筆記得都清清楚楚,合情合理。

    這本賬冊做得很漂亮,承恩公根本就挑不出錯。

    就算他明知是假的,也覺得這賬冊看著就跟真的一樣,可想而知,豫王那邊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有了這本賬冊的話……

    承恩公眯了眯眼,眸色越來越幽深,心跳加快,連血脈中的血液也一點點地沸騰了起來。

    顧璟看得出承恩公有意動,唇角一勾。他一邊給自己和承恩公都添了酒水,一邊繼續說道:“外祖父,這是豫王給我們的‘誠意’。”

    顧璟的眸子更亮,如同燃燒著兩團火焰似的。

    他相信豫王的這份誠意,只要豫王能幫他奪得太子位,他自然也會回報豫王,他們雙方各得其所。

    至於將來……

    “外祖父,”顧璟雙目灼灼地看著承恩公又道,“我知道外祖父是擔心一旦豫王起兵成功,我會白忙一場。”

    “但是,您別忘了,父皇才是大祁名正言順的君主,豫王要是不想遺臭萬年,他為了名聲,也必要扶一個人繼位的。”

    “豫王既然讓方太妃的替身死在了泰安宮,那麼他北伐必會是打著‘清君側’的幌子,如此一來,他就不會自己上位。”

    一旦豫王自己上位,那就是謀反,不是清君側了。

    顧璟這番話這一聽似乎有理有據,可是,承恩公聽著卻覺得很不舒坦。

    他放下了手裡的這本賬冊,眸光晦暗,艱聲道:“二皇子,你費了這麼大的勁,就為了給豫王當個傀儡?”

    要是讓豫王執掌了朝政,那麼自己為了二皇子費了這麼多心血又是為了什麼呢?!

    “外祖父,您覺得我會這麼傻嗎?”顧璟淡淡地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