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皇帝忍不住笑了出來, 嘆道:“小氿這個丫頭真是……”

    真不知道該說她機靈, 還是善於審時度勢……

    皇帝心裡明白得很, 這整件事肯定不是他們兄妹事先計劃好的。

    秦則寧對中軍營指揮僉事的位置十分重視, 也曾在自己面前說過, 要好好辦差, 日後等妹妹出嫁了,也能給妹妹撐腰。他犯不著為了分家就故意折了一條腿,斷了他自己的大好前程。

    這件事說穿了,不過就是蘇西揚想要與秦則寧爭指揮僉事的差事, 為此不惜傷人,惹怒了秦氿,秦氿才會順勢而為。

    這丫頭啊,著實機靈得很。皇帝眼底閃著點點笑意。

    “澤之, ”皇帝揮手讓袁銘綱退下,轉頭問顧澤之道, “你怎麼看?”

    顧澤之含笑道:“秦家長房可以順利成章的分家出來。對皇上而言,也是好事。”

    皇帝:“……”

    皇帝深深地看著顧澤之,他這個堂弟看人看事, 真是犀利而又通透,他在自己面前還毫不掩飾, 沒有一點藏拙的意思。

    也不知道端王是怎麼想的, 居然會舍下這麼個聰慧能幹的嫡子, 而把庶子捧在手心, 偏偏那個庶子又是心狠手辣, 容不下嫡母與弟弟的。

    “確實……”皇帝微微頜首。

    秦準近年來做事是越來越不知所謂了,從前堂而皇之地站隊顧璟倒也罷了,畢竟自己也是從皇子一步步地走到如今的位置的,當然明白不少朝臣都是想搏那份從龍之功,問題是,秦準蠢就蠢在太過自以為是,上躥下跳的,生怕顧璟不知道他想當他的狗腿子。

    皇帝一直念著老侯爺秦詢,才沒有去與秦準計較。

    十四年前,他差點被先帝廢了太子之位,是老侯爺使計保下了他的太子位,但秦家卻因此被流放閩州,受了幾年苦,秦詢的長子長媳更是死在了流放地。

    老侯爺對他忠心耿耿,只可惜……

    “秦詢當年真是病得太突然了。”皇帝不禁感嘆了一句。

    顧澤之抿了口茶,問道:“皇上,我聽聞老侯爺是得急病過世的?”

    皇帝點了點頭,道:“朕記得當年秦詢向朕請了一個月的假,說是想要去閩州把長子長媳的屍骨帶回京來,朕準了。半個月後,朕就收到了他的死訊,說是在半途中,秦詢突然腹痛不止,一連請了幾個大夫都不管用,在腹痛三日後,就這麼西去了。”

    提到這件往事,皇帝還是唏噓不已,眉宇間染上一抹傷感與懷念。

    老侯爺去的時候,秦則寧才八歲,若是老侯爺晚走幾年,秦則寧的年歲再大點,繼承爵位的怎麼也不該是秦準。

    窗外樹葉搖曳,透過窗口在皇帝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靜了片刻後,皇帝又道:“澤之,你去一趟忠義侯府吧,既然要分家,那就分個清楚明白,別委屈了小氿他們。”

    顧澤之是長房未來的姑爺,他去給長房撐腰也是理所應當的。

    顧澤之優雅地站起身來,拱手應命:“是,皇上。”

    皇帝又端起了茶盅,沒有再說什麼。

    正如顧澤之所說,對自己而言,秦家分了家也好。

    只要分了家,以後,他對秦家的施恩就可以施在秦則寧的身上,而不必再為了念及老侯爺而對秦準百般容忍了。

    本來,皇帝以為這分家還得耗上幾年,至少得等到秦太夫人仙逝以後,分家才順理成章,倒是沒想到秦氿那丫頭還真是慣會利用機會,順水推舟!

    顧澤之出了宮後,就直接策馬去了忠義侯府。

    而這個時候的忠義侯府,數十人齊聚一堂,把外院正廳擠得滿滿當當,不僅是侯府的幾房人在場,連秦家的一些族老都來了。

    秦準一臉鐵青地坐在下首,頭頂上方似是籠罩著一層濃濃的陰雲。

    在公堂時,秦準真的是氣上頭了,只想宣洩怒火,然而,他一下公堂就發現,幾乎滿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他要把長房從侯府趕走了,甚至於,他還聽到有人信誓旦旦地說著他這些年對著秦則寧、秦則鈺兄弟非打即罵,還暗地裡侵吞長嫂的嫁妝,說得跟親眼看到的一樣。

    秦準當然不可能放下身段去和那些平民百姓爭論,當時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收場,結果一回來,秦氿就讓人收拾東西,口口聲聲地說什麼二叔趕他們走,他們也不能厚臉皮地死賴著不走。

    這一副打算立刻搬走的架勢,秦準攔都攔不住。

    更讓他絕望的是,沒一個時辰,連秦氏宗族的族長以及一些族老也在這個時候趕來了,說是聽說了秦準要趕走長房遺孤。

    族長和族老們都是秦準的長輩,一個個倚老賣老地訓誡了秦準一番,說他身為叔父,要對侄子侄女有慈愛之心,心胸怎可如此狹隘云云。

    秦準當然也試圖替自己辯解了,但是無論他怎麼說,其他人都覺得他是在狡辯,是在推脫。

    秦準心煩意亂,但也不能對著族長和族老們發脾氣,只能耐著性子對著族長又道:“大堂伯,我真的沒那個意思,之前只是在氣頭上,才一時失態,說了幾句重話,是寧哥兒和氿姐兒誤會了……”

    “明明方才二叔在公堂上公然趕我們走了。”秦氿閒閒地打斷了秦準。

    秦則寧一唱一搭地附合道:“二叔,您都這麼說了,要是我還賴著不走,豈不是讓人說我在侯府白吃白喝,還不懂得伏低做小,非要去和二嬸的侄子去爭什麼差事!”

    “也是,我們兄妹三人白吃白喝,就應該忍氣吞聲的……也活該我在仕途上出不了頭。”

    秦則寧還特意低頭看了他夾著夾板的右腿一眼,一副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秦氿:“嚶嚶嚶。”

    “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跟蘇家鬧的,但是大哥好不容易才有望得一個好差事,我實在是為了大哥心疼……”

    說著,秦氿垂下了小臉,瘦弱的肩膀又微微顫抖了起來。

    秦則寧抬眼看向了坐在秦太夫人身旁的族長,又道:“伯祖父,雖然我的俸祿不多,但是去外面租個小宅子,養著弟弟妹妹還是夠的,我們可以省吃儉用的。”

    秦準:“!!!”

    秦準的臉色更難看了,覺得秦則寧這小子真是混賬至極,偏偏自己還有氣無處發,憋屈得簡直快要嘔出一口心頭血。

    秦氿:“嚶嚶嚶。”

    秦氿哭得更可憐了,抽噎著道:“我們還是走了吧,大哥的腳都斷了,要是二嬸再……”她怯怯地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蘇氏一眼,“再……那大哥豈不是命都要沒了?”

    “雖然我們兄妹三人是苦了一點,卻也不能白白讓人當墊腳石了。”